顧亭淮瞳孔縮了縮,垂在身側的手蜷在一起,脊背上都開始冒冷汗了。
任天祥之所以知道這事,是因為他也時常去黑市做小買賣!
但是這話他現在卻不能說,若說了,豈不是坐實了他們一家“投機倒把”的行徑?看著任天祥一臉怨毒恨意的表情,顧亭淮心里也恨得要死。
他們一家的苦日子還沒到頭,竟然又要卷入這種災禍中了。
顧亭淮只覺得嘴巴里很苦,連張嘴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他很清楚,老爹和倆弟弟這會兒還真在黑市!
這東西經不住調查,他心頭暗下決心,要是今天這一災能過去,往后他們一家鐵定要離黑市遠遠的,再也不沾染這些東西了。
陳月升冷笑著看了顧亭淮一眼,就準備帶人去鎮上。
把柄都已經送到他手上了,這一回,他一定不會讓顧月淮好過的。
任天祥穿戴好衣服,人模狗樣。
他瞥了一眼顧亭淮,注意到他眼底的焦慮,心頭大為爽快。
“走!大伙跟我一塊兒去鎮上!咱們大勞子大隊絕對不能出違法犯罪的人!”陳月升振臂一呼,大義凜然的口吻瞬間掀起了一片附和聲。
任天祥見狀,投給顧亭淮一個冷笑的眼神。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而平靜的女聲從隔壁院子里響了起來。
“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任天祥耍流氓就不管了?那田靜的名聲咋辦?你們可得把事情給調查的清清楚楚,不然田靜就只能嫁給任天祥了。”
顧月淮隔著籬笆院靜靜看著這群義憤填膺的人,語氣淡淡。
她好不容易把任天祥這坨臭狗屎扔在田靜的頭上,又怎麼會輕而易舉讓人揭過?
要知道,上輩子的今天,她因為任天祥胡言亂語清白全無,只能捏著鼻子和他去公社領了證,草草嫁給了這個狼子野心的男人。
任天祥成分不好,骨子里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狗皮膏藥,黏上了撕都撕不下來。
這輩子的今天,是個好日子。
她要讓田靜有苦說不出,即便是想撕下這塊膏藥,也得掉一層皮!
原本準備帶人去逮顧家父子的陳月升止住了腳步,喝道:“顧月淮!你胡咧咧啥?任天祥自個兒脫光了跑別人家院子里,那是他自己自己作風有問題,和田靜有啥關系?你少往她頭上潑臟水!”
“我知道,你就是記恨我喜歡田靜!”
陳月升說著,就狠狠瞪了顧月淮一眼,那薄情的模樣又叫周圍的人開了眼界,視線在幾人身上流轉,全是看笑話的意思,一時倒是忘了去黑市的事。
顧月淮歪了歪頭,扯著唇角看向言之鑿鑿的陳月升:“是嗎?你怎麼不問問田靜,說不定任天祥是專門過來和她幽會呢?”
說話間,顧月淮給大哥使了個眼色。
顧亭淮一頓,趁著大伙都注意著陳月升和妹妹,一咬牙,悄然混入人群中,往遠處跑了,他要立馬去鎮上,把爸和老二老三都叫回來。
可千萬不能叫他們被安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第9章 對照組田靜,饑荒年
顧亭淮一走,顧月淮神色就松了下來。
上輩子,父親因為投機倒把罪被捕入獄是在三個月后,家里因為建房子欠的債務還不上,她又帶著任天祥一直吃娘家,日日要精細糧。
那段時間鎮上查的正嚴,父親卻為了她鋌而走險,恰逢端午節,他下河摘了不少蘆葦葉,裝在麻袋里去賣,怕引起注意,特意天不亮就出了門。
不過,那天后,他再也沒有回來。
父親因為投機倒把被人舉報,游街示眾后坐牢了,整整被判了五年。
他為了家里操勞多年,身體不好,再加上年紀大了,牢里日子難捱,最后也沒活著出來。
她永遠記得父親死訊傳來那天,她哭的有多慘。
父親趁著夜色去鎮上時,她還在蒙頭大睡,連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這輩子,她一定不會讓悲劇重演!
陳月升被顧月淮氣得額角直跳,一把抄起肩頭扛著的鋤頭,破口大罵:“你再張個嘴胡說,老子就扯了你的嘴!”
顧月淮平靜地看著他,半點都不怕:“扯了我的嘴?我只是把眼睛看到的事說出來了而已,你難道想和陳茵一樣,對階級同志動手?”
“也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大勞子生產大隊第六小隊的隊長,仗著身份欺負咱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也是正常的,你要覺得我說的不對,那你就扯了我的嘴吧。”
陳月升聽了顧月淮的胡攪蠻纏,臉色愈發難看。
他攥緊鋤頭,如果不是眾目睽睽,他肯定一鋤頭就把她腦袋給砸個稀巴爛!
四周的議論聲大了許多,眾人看陳月升的目光也有些怪異,昨天陳茵的事還沒完,今兒陳月升又準備鬧騰了,難不成真像顧月淮說的一樣,陳家仗勢欺人?
任天祥縮了縮脖子,盯著顧月淮的眼神十分駭然,眼珠子驚得都要脫框而出了。
這死肥豬一張嘴能把人給逼死,田靜又是哪個?該不會也是個丑八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