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氣氛有些凝滯。
任天祥很難堪,他骨子里都是傲氣,這些年被磋磨著,傲氣不減反增,一直想方設法重回兒時的榮光時刻,但這些,離不開錢。
他想要東山再起,就離不開顧家私藏的寶貝。
機會不多,他不能走。
任天祥苦笑一聲,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是我顧慮不周。”
顧亭淮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月淮,老任是大哥的好友,今晚本就是我邀他過來的,待客怎能像你這樣?這樣吧,大哥的那一份給他,你也別生氣了。”
顧月淮微頓。
她大哥就是這樣一個老好人,脾氣溫和,從不與人臉紅,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為了她這個妹妹殺了人,她永遠忘不了大哥戴著“殺人犯”的牌子游街,被槍斃的畫面。
那猩紅的畫面,每每午夜夢回,都讓她肝腸寸斷。
她本想趕走任天祥,從根源上杜絕今晚會發生的事,既然任天祥不想走,那她自然得回報一下他上輩子的所作所為。
這麼想著,顧月淮不再多說什麼。
她把熱在灶上的飯菜盛出來,端上桌,招呼著顧亭淮:“大哥快來嘗嘗。”
顧亭淮咧嘴一笑,高聲道:“誒!來了!”
任天祥不好意思過去,也被顧亭淮生拉硬拽坐了下來,三人坐在一起,各懷心思吃起了晚飯,白白的發面餅子,入味的大鍋菜,就算沒有肉,也叫人吃的噴香。
顧亭淮在看到滿滿一籃子小麥面餅子時,就后悔拉著任天祥坐下了。
家里的小麥面都是妹妹吃的,這麼多面餅子做下來,估摸著糧袋都要空了。
家里因為建房子欠了債,雖說是拖欠親戚的,但利息沒少要,多拖欠一天就多一天的利息,否則他們父子四個也不會成天不著家,偷摸著在黑市給人賣糧了。
任天祥可不客氣,抓起面餅子就著香噴噴的菜呼啦啦吃了起來。
面餅的麥香味讓他有些暈眩,這麼多年了,也只有逢年過節他才舍得買些細糧吃,看樣子顧家的光景比他想象中還要好些,娶了顧月淮這頭肥豬最起碼吃喝不愁了。
而且,這肥豬手藝還真不錯,面餅暄軟蓬松,燴菜咸香,十分下飯。
別的不說,能把普普通通的素菜做的這麼香,比起國營飯店的老師傅都不差多少。
顧亭淮只吃了一個餅子,舍不得敞開肚皮吃妹妹的口糧,看任天祥毫不客氣,心頭也不由升起些不滿,這年代口糧多重要啊,他咋好意思一直吃?
顧月淮沒管,有些人,有些事,須得自己親眼看了才能認清。
吃飽喝足,任天祥就舒舒服服在外間的炕頭躺下了,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顧亭淮愈發不滿了,想讓他當自己妹夫的心思也弱了不少。
顧月淮收拾了碗筷,和大哥打了聲招呼就回屋睡覺了。
這年頭沒什麼娛樂項目,村子里甚至都沒有通電,還用的是煤油燈,油燈一滅,屋里烏漆嘛黑什麼都瞧不清楚。
顧月淮仰面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頭頂的橫梁。
一會兒,任天祥就該摸過來了,只是今天她傷口處理的及時,沒有發熱,他要怎麼霸王硬上弓,辦成那齷齪之事?
說到這個,她也真有些佩服任天祥的恒心了。
她如今這幅尊容,連自己都不想多看,他倒豁得出去。
夜深人靜,村里的雞鳴狗吠都沉寂了下去。
顧月淮依舊睜著眼看橫梁,重回改變命運的前一天,她的心境不足為外人道也,況且在沒有解決任天祥之前,她就是想睡也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顧月淮面無表情,漆黑的眼珠子動了動,閃過一縷晦澀的光。
她握緊手里的鐵鏟,靜待魚兒上鉤。
任天祥也沒讓她失望,悄然摸進屋里,還偷偷摸摸倒插了門閂。
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抓著手里的帕子就欲往顧月淮嘴巴上捂,然而下一刻,勁風呼嘯,鐵鏟帶著極大的力道,哐當一聲砸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任天祥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就厥了過去,一頭栽在了床邊。
顧月淮掀開被子下了床,居高臨下看著狼狽暈厥過去的任天祥,眼睛里有兇狠殺意閃爍,握著鐵鏟的手緊了緊,半晌,才深吸一口氣,放棄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重來一回,任天祥這人渣還不值得她一命換一命。
顧月淮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著任天祥,最后,視線定格在他的褲襠處。
她眸子微深,剛欲抬起鐵鏟幫他了結了這罪孽之根,省得他往后禍害別的女人,可這鏟子剛舉起來,她就頓住了,倒不是心軟,而是想到了另一個頂好的主意。
任天祥這樣的人渣家暴男就這麼下線的話也怪可惜的,物盡其用豈不更好?
顧月淮收起鐵鏟,看著昏過去的任天祥,忍不住皺起眉頭,想到上輩子尤不解氣,便朝著他一頓拳打腳踢,看他在暈厥中都疼得蜷成蝦子,這才狠狠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