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同的情景,她的心境卻與上輩子不同了。
上輩子的今天,她又和往常一樣來找陳茵,給她當牛做馬,伏低做小,只求她能幫自己說說好話,讓陳月升看到她的心意,從而娶了她。
但她沒想到的是,往日待她鄙夷,卻從沒說過狠話的陳茵不知怎的忽然翻了臉,對她極盡侮辱之能事,甚至將她推倒,磕破了頭。
她沒在意傷勢,渾渾噩噩回了家,沒及時治療包扎,導致破了相。
后來她才明白,是陳月升讓她這麼做的,以前不在意,只是覺得沒必要,忽然在意起來了,是因為他有了想娶的女人,怕她擾了他的名聲,讓田靜誤會。
田靜……
想到這個人,顧月淮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她閉了閉眼,收起眼中的神情,再睜開時,已經一片平靜了。
顧月淮抬眸盯住得意洋洋的陳茵,抬手指著地上的小麥面道:“黃主任,陳茵浪費糧食,估摸著是她家糧多。我要求大隊不再給他們家發糧,省出來分給別的社員!”
七十年代的農村,人人吃不飽飯,只要是吃的就極其珍貴,容不得浪費。
聞言,陳茵一個激靈,心里駭得不輕。
她一骨碌挺直脊背,忙不迭道:“嬸兒!分明就是顧月淮自己沒拿穩糧袋子,和我有啥關系?她空口白牙污蔑人!嬸兒,各位鄉親,你們可不能聽她胡說啊!”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到底是我沒拿穩,還是你故意扔的,大家伙有目共睹。難道就因為我名聲不好,善良誠實的群眾就會偏向你?”
“不!不會的。群眾實事求是,覺悟都高,能和你一樣?”
顧月淮一本正經的給周圍人戴起了高帽子,聽她說著,鄉親們都挺起了胸脯附和。
“就是!分明就是陳茵把糧袋扔了,她還攀誣顧月淮,抓去大隊!”
“一定要上報給支書,咱大隊不能助長這種浪費糧食風氣!”
“黃主任,你給個明話,陳茵是不是得抓去大隊教育教育?!”
“……”
群情激奮,好像不把陳茵給帶走教育,就不能體現他們的明事理,覺悟高。
陳茵則嚇得腿都軟了,又羞又氣,淚水在眼眶里不斷打著轉。
她哪能想到,不過是想羞辱一下顧月淮,讓她把小麥面一點點撿起來,卻被她三言兩語說的來了個大反轉,她反倒是自取其辱了。
大伙是怎麼了?
這可是顧月淮!大勞子生產大隊名聲最差的顧家的閨女!
為什麼他們幫顧月淮,不幫她?
顧月淮只看了陳茵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現在是1972年,大勞子村雖然不屬于偏遠山村,但物資同樣匱乏,土地貧瘠,人口稀少,條件艱苦,鄉親們平日肚皮都填不飽,就指望著用好名聲換點糧。
在這個年代,為了吃飽飯,多的是大義滅親的人。
更何況,如今的群眾,不論是思想上還是行動上都極端膨脹,有時候念幾句宣傳標語或口號,做一件助人為樂的事,都能讓人從心里感到滿足。
不管她以前的名聲怎麼樣,最起碼現在,此時此刻,她是弱勢卻有理的一方!
顧月淮扯著唇角,笑道:“鄉親們都是覺悟高的好同志!”
黃鳳英看顧月淮條理清晰,入耳的話也好聽,心頭的厭惡不由減輕幾分。
再看她時,那癡肥的身體,黝黑的皮膚也沒原來那麼令人生厭了,言行舉止間反倒是透著一種大氣磊落,叫人看了暗暗吃驚。
黃鳳英一揚手臂,高聲道:“把陳茵押著,去大隊!”
第3章 囡囡回來了
陳茵嚇得哭出了聲,她真怕大隊把她當階級敵人,拉她出來批斗,住牛棚。
這時,顧月淮突然開口了:“等一下!”
陳茵眼睛微微一亮,心里松了口氣,她就知道顧月淮不可能真和她對著干,她心心念念想著嫁給她哥,咋能對她這個“未來小姑子”這麼狠心哩?
黃鳳英看向顧月淮,也當她是后悔了,要給陳茵說好話,畢竟這麥粉現在是她的,她要真不追究了,那他們也不能說啥。
“黃主任,作為一個上過幾天學的‘知識分子’,陳茵知錯犯錯,理應重罰,希望主任和支書能夠做到公平公正處理,不要讓人民群眾寒心。”
“糧食都是群眾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大伙都是經歷過‘三年困難時期’的,應該知道,就陳茵灑出來的這些小麥面,足夠五個即將餓死的人喘口活氣!”
“正所謂‘飽時不忘餓時饑’‘勤勤儉儉糧滿倉,大手大腳倉底光’,陳茵已經忘本了!”
顧月淮說的頭頭是道,說到激憤處,還抬起手臂,揮起拳頭。
她這一番話再度鼓動了一眾鄉親們心頭的熱火,這下子,他們看陳茵時,已經和看階級敵人沒什麼區別了,浪費糧食的人憑啥掙工分?憑啥過的比他們強?
大領導沒錯,錯的是陳茵。
陳茵三魂七魄都跟著出竅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顧月淮。
這真是以前那個恨不得舔她腳指頭的蠢豬?
黃鳳英聽了顧月淮的話,神色不由嚴肅起來,鄭重道:“顧同志請放心,我們這些干部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肯定不能助長陳茵這種歪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