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生氣了,還是離開京城之后幡然醒悟,發現她也不過就是一個無趣的人呢。
不知為何,心中冒出這個念頭的一瞬間。
沈醉歡忽而變得慌亂起來。
她整個人猛地從榻上站起身。
難得不顧平日里的禮儀,腳步慌亂的朝書桌前走去。
抽出一張宣紙鋪展在桌面上。
拿起那飽蘸了墨水的紫檀狼毫。
然而筆尖尚未碰到紙面。
一片水滴便滴落在了平展鋪開的熟宣紙上,洇作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她愣了一下。
只覺得臉上涼涼的。
伸出袖子來蹭了一下,袖子上赫然便出現了一抹濕色。
沈醉歡目光怔然的落在那抹濕色上。
顏色淺淡的眼眸之中難得露出了幾分迷茫之色。
.....怎會...如此..?
為何會這樣呢?
一時之間,她心口處傳來一陣悶悶的刺痛之感。
竟使她呼吸都覺得有些不暢起來。
一個令人感到恐慌的念頭漸漸的浮上心頭,又被她極力的強壓了下去。
她在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她只是不想失去顧長策這個朋友罷了。
....是的,她一直將他當作自己的好朋友的。
狼毫的筆尖又重新落到了紙面上。
以往也有過和銜玉哥寫信的時候,不過大多是聽了姨母的囑托。
讓她多和銜玉哥聯絡著點感情,不至于成婚以后變得過分生疏。
她就像是完成一個既定的任務一樣。
將一些循規蹈矩的問候關切之語寫在信箋之上寄出去。
而后再收到幾封與她寄出去的信箋幾乎是相差無幾的循規蹈矩之語。
可這次不一樣。
......和顧長策寫的信是不一樣的。
沈醉歡的手都有些顫抖,她腦子混亂一片,寫的東西也前言不搭后語的。
但她就是想寫出來。
將最近見到的,心里面想著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寫給他看。
......她知道,他會看的。
沈醉話寫了洋洋灑灑兩三張。
方一放下筆。
便聽到門口處傳來“吱啞——”一聲推門聲。
是秋雁回來了。
她甫一進入溫暖的內室,肩膀上便有一層白霧緩緩蒸起。
那是從外頭個裹挾進來的寒氣。
秋雁手中還抱了一小盅蓮子粥。
是方才剛從小廚房安排人熬好端來的。
這也是沈醉歡方才支開她的理由。
見秋雁過來,沈醉歡連忙將方才剛寫的信壓在了幾張空白熟宣底下。
而后走到桌子旁邊。
秋雁將那一小盅蓮子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
打開蠱蓋,蓮子粥上還冒著蒸騰的熱氣。
她收回手,搓了搓方才被凍得通紅一片的耳朵。
笑著說:“小姐,待會喝完粥之后要不要去老爺的書房看看?老爺正在教二小姐和小少爺讀詩呢?”
她方才路過書房的時候,聽到了這朗朗讀書聲。
隨即想到他們家小姐自己一人待在房中肯定也會覺得無聊。
于是便好心提了一句。
可沈醉歡聽了這話,拿著白瓷湯勺的手指微微緊了一下。
才說:“改天吧,今日...今日我有些乏了。”
秋雁聞言,便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外頭個的雪又開始下了又停。
清晨剛被打掃干凈的院子里又覆上了一層新雪。
可負責掃雪的小丫鬟卻不知去哪里躲懶了。
秋雁是管他這一院子人的大丫鬟,見此情景。
向沈醉歡說了句什麼,就匆匆跑出去尋人了。
沈醉歡安安靜靜的將那碗蓮子粥喝光。
放下小蠱。
目光向窗外有看去。
有一滴滴的冰雪化成的水緩緩地從屋檐之上滴落下來。
屋內一片靜謐。
這個冬天好似比以往都要冷上一些。
不過她余光一瞥,旋即看到了空白宣紙下壓得信箋一角。
忽而卻彎了彎唇。
沈醉歡想,也許她將信箋寄出去后。
待到來年的春天,顧長策便會回來了.....
這樣想著,她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衫,趁著秋雁還未回來的時間。
偷偷將那信交給了信客。
又像是沒事人一樣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而后便進入了等待之中。
....等待著他的回信。
——
可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一直等到來年開春,她既沒有等到顧長策從雁門回來,也沒有等到他的只言片語。
甚至春節時候,他給她父親寄了賀詞。
都沒有托人給她捎上任何一句話。
那日,從父親書房中出來的時候。
沈醉歡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
但直到走進了自己的屋里,闔上了門。
她才敢咬著嘴唇,壓抑的哭出聲來。
單薄的脊背倚著堅硬的門板。
女孩兩只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臉蛋。
但仍有水跡從里面溢出來。
沈醉歡有些絕望的心想,顧長策現今肯定不喜歡她了。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他知道自己其實察覺到他喜歡她的。
可是她不想戳破,她如此怯懦。
不敢面對旁人異樣的眼光。
又想享受著他的好。
他看了自己給他寫的信一定很瞧不起她。
沈醉歡捂著臉哭的眼睛和嘴巴都微微腫起來。
臉蛋也通紅通紅的,就好像是被誰扇了一巴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