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草木瘋長,風過蟲鳴。
神思隨著窗子外頭的景色變換而感到蠢蠢欲動。
可是她很少主動的走出那扇緊閉的房門。
更沒有逛過長安城的夜市。
而今天,顧長策帶著她走過了很多地方。
她手中拿著一包龍須糖在小口小口的吃。
絲絲縷縷的甜味在嘴里面化開。
又有些許星星點點的白色糖霜沾在了嫩紅的嘴角。
顧長策走到了她身旁,一偏過頭,便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女子嘴唇有些矜持的輕輕濡動。
他眸色漸深。
忽而低下頭,輕聲問她一句:“這糖甜嗎?”
沈醉歡愣了一下。
旋即重重點了點頭,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顧長策喉結微動。
忽然便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拉著她穿過周身重重人流往前方昏暗的巷口走去。
沈醉歡淺緋色的衣裙隨著腳步輕晃。
戊時初,長安城夜市正是熱鬧的時候。
伏燈千里。
點點燭火發出的光在她裙擺的繡金邊上閃爍曳動。
他們的衣擺交纏在一起。
直到兩人的身影進入幽暗的深巷,她裙擺上的那抹那金光才漸漸消失不見。
顧長策逆光站在她跟前。
而她身后,是緊貼著脊背的冰冷堅硬的石磚墻。
眼前的男人身量頎長,往她跟前一站。
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顧長策修長如竹的手指在她嫩潤的嘴角處輕輕刮蹭了一下。
突然俯下身,平視著她。
啞聲對她說道:“沈歡歡,我也想吃糖。”
聞言,她怔愣一下。
將手中的油紙包往前一遞:“那你吃啊。”
又沒有不讓他吃。
可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并沒有伸手接過,只是目光定定的停留在她嫩紅的嘴唇之上。
語調輕緩又認真的對她說:“沈歡歡,......我心悅你。”
這話落下,沈醉歡心下忽而重重一跳。
她嫩白的雙頰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紅。
有些心虛的左看右看了一下,像是生怕這羞人的話 被旁的人聽到一般。
待確定周遭完全沒有人之后,她才放心的將目光落在對面男人的臉上。
他五官英挺俊秀,一身玄色衣衫更襯得氣質矜貴冷沉。
可現今眸中含笑,生生中和了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氣氛。
沈醉歡咬了咬嘴唇,雖然心里面有些不好意思。
可看著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又不舍得心上人期待落空。
于是一咬牙:“....我也是。”
聞言,他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什麼東西,沈醉歡沒有看清。
只聽得男人似往常一樣的故意逗弄她:“你也什麼?"
可她這次見到他這幅樣子,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的惱羞成怒。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顧景安這次并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像對她的情意不確定一樣,需要反復的確認才能放心。
她蔥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裙。
像是下定決心一般。
表情認認真真的仰起頭,一字一句的幫他確認自己的意思:“顧長策,我也心悅你。”
這話剛說完,下一刻,男人忽而湊過來含吻住了她的瓣唇。
龍須糖的淡甜味在溫熱的唇肉間緩緩化開。
顧長策突然便想起。
在很多年之前,他隨父親去往雁門關的前一天。
他也對著沈醉歡說著說了相似的話。
當時沈醉歡的回答是:“顧長策,你瘋了!”
可其實他當時沒有瘋。
而現今,才是真的瘋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榻上以外的地方按著她的身體瘋狂含吻。
他動作兇狠的厲害。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個夜晚的吻,無關情欲。
不過一會,放開沈醉歡后,她便氣喘吁吁整個人像是化成了一灘水般軟倒在他的懷中。
女人鬢發半散,眸含水光,面露春色。
她有些惱怒,溫軟的手指在他腰間輕輕擰了一下。
嗔道:“那麼多人呢,你做什麼呀。”
她還當他是突然來了興致。
可顧長策輕笑了聲,高挺的鼻尖輕輕在她敏感的耳朵上蹭。
呼出的熱氣將沈醉歡敏感的耳垂燙的通紅。
他并沒有張口解釋什麼。
第70章 恍若霧里看花一般。
元狩十年,九月底。
深秋時節,顧長策臨行的那一天下了一場大雨。
俗話說得好,一場秋雨一場寒。
在這個冷氣像是從長安城大地上猝然而起的清晨。
他身披鐵甲即將出征。
身旁是一身素色衣衫,眉目沉靜的妻子。
身后是大梁五萬騎兵。
而身前是金昭玉粹的帝王。
齊晟軒今日身穿一件玄色繡金邊袞龍袍,頭戴十二旒冕。
周身盡是遮掩不住的雍貴凌厲之氣。
大梁天子今天不到而立之年,可已將前幾十年中太皇太后安插在朝野之中的權貴名臣拔除殆盡。
大權在握,乾坤在懷。
接下來的目光,自然便放在了收復九州之上。
他修長如竹的手指輕握杯盞。
清酒潑地,為三軍踐行。
氣勢凜然的話語一出。
霎時間,整個長安城城門外盡是一片使人熱血沸騰的呼喊。
片刻之后,待呼聲漸平。
齊晟軒寬厚的手掌落在顧長策肩膀處堅硬的鐵甲之上。
他沉聲說道:“望愛卿此次一行,大勝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