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她想象力匱乏,想不出摘星樓是怎樣一種宏大的建筑。
父親頓了頓,便對她說:“就像京中珍寶閣一樣宏大。”
至此,摘星樓便在她心中有了具體的意象。
她帶著顧長策坐上馬車,將軍府的馬車便一路不停歇的行至珍寶閣的門口。
她走在前面,顧長策慢悠悠的跟在身后。
此時已將近兩更天,但珍寶閣內仍是燃著數盞宮燈,亮如白晝。
多半小廝已經下值,只余幾個幫忙的掃灑伙計和一個身穿褐色深衣的中年男人趴伏在案桌上算賬。
這男人便正是珍寶閣的掌柜唐昌意
見到二人進來,他眸光微閃。
連忙放下手中賬本,快步走到顧長策身旁。
面上堆著笑意,對他套近乎說:“大人來辦差?”
顧長策淡聲回道:“不是來辦差,來...買點東西。”
聞言,唐昌意便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
他旋即笑著說:“好說好說,大人想要些什麼,草民拿與您來看。”
顧長策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我們想先看看。”
唐昌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聽了這話,眼珠子轉了兩圈,又開口試探道:“前幾日閣中剛進上來一顆珍貴異常的西域夜明珠,趕明兒....草民派人給大人送到府上去?”
許是深夜的緣故。
他說起話來也不避諱什麼。
他們從商的不會與做官的為惡,更何況顧家兵權在握,前兩日顧家二小姐又誕下了二皇子。
圣眷正濃,風頭正盛。
這上京城中誰不想巴結上兩句?
他本以為顧長策深更半夜來到珍寶閣中也是有兩分這意思的。
卻未曾想到,男人聽了這話,便微微沉肅下一張臉。
薄唇緊抿。
看得人心里直犯怵。
沈醉歡知道他這人性子剛直,平生最恨官場的那些彎彎繞繞。
但今日畢竟是來買東西的,鬧的太難看不好。
再者說,珍寶閣的掌柜在這權貴如云的長安城中做生意也不容易,為人圓滑些也是無可厚非。
她連忙站出來打圓場,笑意盈盈:“掌柜的,我今日都同夫君說好了,要為他挑件合心意的禮物,你就別搶我風頭了。”
話音落下,唐昌意才覺方才身邊仿佛驟然凝固的空氣再次重新流動起來。
他悄悄的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頗為感激的看了沈醉歡一眼。
然而目光方落在她那張嬌美面容上的時候,便愣住了:“.....沈夫人?”
這話一說出口,沈醉歡頓時便也愣住了:“...掌柜的,您認識我?”
唐昌意旋即笑道:“怎會不認識,沈夫人三個月前還在我這訂做了一枚銀玉扣,說要六月十一那天來取,可一直等到現今七月份了,我也沒能等來夫人。”
沈醉歡眼眸微顫。
六月十一正巧是她落水的那一天。
掌柜的邊往柜臺里面走去,邊自顧自的給沈醉歡找補說:“許是近些日子夫人太忙給忘了吧。”
沈醉歡胡亂的點了點頭。
沒注意到身旁顧長策逐漸幽深的雙眸。
......六月十一也是衛銜玉剛調回長安去沈建章府上拜訪,又和沈醉歡碰面的日子。
唐掌柜從柜臺底下拿出一個裝飾精美的小木盒。
干瘦的手指將木盒的蓋子打開。
沈醉歡和顧長策目光瞧過去,只見其中安安靜靜的躺著一枚銀玉扣,正熠熠生輝。
第48章 既然別的東西可以,那為何這個銀玉扣不可以。
那銀玉扣樣式簡潔大方,白銀做底,其上覆蓋著一滴晶瑩剔透的天青色玉石。
沈醉歡將它從木盒中拿起。
才發現銀質底面背后是密密麻麻的一層手刻經文。
這明顯是贈予男人用來保平安的玉石。
見面前兩人都看著眼前這方玉石不出聲。
唐掌柜心下里暗暗揣摩,這平安扣八成便是面前的沈夫人送給顧大人保平安的東西。
畢竟顧大人要上戰場,而戰場上刀劍無情。
將士們缺胳膊少腿,受個傷什麼的更是常有之事。
他閃著精光的眼睛在面前的兩人之間逡巡了一圈。
隨后便笑著問顧長策說:“顧大人,光看這玉石的銀質底座是不是就可以看出手刻之人的用心?”
顧長策聞言,眸光微凝,低低“嗯”了一聲。
那經文刻的精巧,可見手刻之人確實是下了苦功夫的。
聽了這話,唐昌意旋即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這塊銀玉扣的底座是沈夫人先前自己提供的,而這其上的經文,自然也是她一筆一劃親手刻上去的。”
這話落下,沈醉歡眼睛都瞪大了些許。
手指捏著那枚小小的銀玉扣,翻來覆去看了又看,恨不得要看出朵花來。
她先前確實跟學堂的先生學過一些雕刻印章的手藝。
但不過是雕蟲小技,和在這銀玉扣上刻經文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她也是了解自己的,她這人看著性子沉靜,其實沒有多少耐心。
怎麼會干的來這種精巧活兒?
而顧長策也手指攥緊了些許。
在場的三個人中,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沈醉歡未失憶前,他們的關系已經緊張到了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