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低垂著眼,規規矩矩的答道:“父親姓顧,名長策,字景安。”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是今上親封的的驍騎將軍。”
話說完,又眨巴著眼睛去看沈醉歡。
好像在期盼著自己方才的話能為父親在娘親心里面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是沈醉歡現今可顧不得這麼多。
她滿腦子都是顧長策!
顧長策!
竟然真的是顧長策!
她現在的夫君竟然是她十四歲那年最最討厭的少年!
她只覺得耳邊嗡鳴作響,眼前一黑。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仿佛天都要塌了——
這時,從月門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沈醉歡手撐著發暈的腦袋,順著聲音抬眼望去。
只見一名身形削瘦,身穿靛藍色直裾深衣的年輕男人手提一個黃花梨藥箱,神色焦急的往這邊走來了。
顧棠一見到那男人,臉上瞬間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從榻上一躍而下。
噔噔噔的跑到那男人身邊,扯住他的袖子便往沈醉歡這邊走。
“柳叔叔,你快看看我娘親現在怎麼樣了。”
那男人似乎是一路急著趕來的。
快步走到沈醉歡跟前的時候,氣息還有些不穩。
他喘著粗氣,用袖子輕輕擦掉額頭上沁出的點點細汗。
對著沈醉歡行了個禮,緊接著便從藥箱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脈枕。
他看到沈醉歡神情不虞的模樣,細眉微蹙。
但仍是溫聲說道:“臣下先給夫人診診脈吧。”
沈醉歡聽到“夫人”這兩個字時。
腦海中控制不住的又會想到那個性情惡劣的男人。
但還是白著一張小臉,伸出雪白皓腕放在了脈枕上。
片刻之后,柳鶴與緩緩張口:“脈浮而緊,是風寒外侵,阻滯衛氣的脈象,夫人現今可還惡寒發熱。”
這話落下,不等沈醉歡開口,旁邊站著的顧棠就先開了腔。
“昨晚上喂了藥,我方才摸著已經退燒了。”
頓了頓,她又仰著小臉對柳鶴與道:“但是身上還在發汗。”
第3章 試探著張口:“...夫君?”
柳鶴與是常年跟在顧長策身邊的軍醫,醫術高超。
是以顧棠也很信任他。
現今正眼巴巴的看向他。
只見面前的男人神色稍緩,沉吟片刻。
又說道:“那應當是沒什麼事兒了,只需再喂兩副藥鞏固一下便妥當了。”
他身上事務繁忙。
給沈醉歡看完診后,將東西收拾進藥箱便想轉身離開。
心想著,門外頭還有個人正火急火燎的等他消息呢。
卻在下一秒,猝不及防間被顧棠拽住了袖子。
她有些焦急的問:“柳叔叔,既然沒事了,那為何我娘親不認得我了。”
這話落下,柳鶴與僵硬著脖子轉過身看向顧棠。
......什麼叫...不認得她了...
柳鶴與知道他家將軍和夫人關系緊張。
因此夫人連帶著也不喜歡小姐。
若說是不認這丫頭了,他還沒這麼震驚。
但不認得了...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得眼前的女童哭著說:“娘親還說今年是元狩三年......”
“哐當——”一聲。
他手中的藥箱摔到了地上。
低垂著頭,看看一臉懵然的沈醉歡。
又看了看隱帶哭意的顧棠。
神色幾經變換。
最終用有些變了調的聲音問她:“......你父親知道這事兒嗎?”
顧棠抽噎著答道:“我方才告訴父親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了眼沈醉歡,又湊近了柳鶴與,壓低聲音道:“但父親怕娘親不想見到他,因此便一直在門外候著。”
他一拍手掌,急聲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顧忌什麼!快將你父親叫來啊!”
他疑心沈醉歡是得了失憶之癥。
但與顧棠這小丫頭也說不清楚什麼,便忙讓她去叫人。
顧棠被他這一聲吼懵了。
柳鶴與平日里是再溫煦不過的人,哪有這樣高聲說話的時候。
她愣愣的點了點頭,似乎意識到了這不是小事兒。
急忙跑著去外頭叫她爹了。
這邊柳鶴與又問了些沈醉歡其他的問題。
大多是元狩三年后發生的事兒。
但沈醉歡皆一問三不知。
一旦凝眉細思,便覺頭痛欲裂。
越問他的神色便越發凝重起來。
沈醉歡被他這接二連三的問題搞的疲憊不堪,本就暈暈沉沉的腦袋更加緊繃。
黛青色的眉毛緊緊蹙著,時而重重吐納。
她實在是不舒服。
便將頭斜歪在四方塌旁邊的雕花柱子上。
這時,外門被人推開了。
從那邊疾步走來一個身穿黑衣,身量頎秀俊逸的男人。
墨色束腰掐出挺拔勁瘦的腰身,他腰線很高。
寬肩長腿。
五官更是鋒銳俊朗。
唯獨自眉骨延伸到右眼眼角下的那道疤痕,讓人心覺肅厲不善。
身后緊緊跟著邁著小短腿的顧棠。
沈醉歡眼見著這男人越走越近,不知為何。
心下突然重重一跳。
她瞧著這男人眼熟,隱隱約約好似猜到了他是誰。
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的往塌里側挪了挪身子。
男人看到她這下意識的動作。
眼底墨色漸深,心下一痛。
步至月門處便及時停住了步伐,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下顎緊繃,微微揚起,沉聲問柳鶴與:“夫人現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