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放心她,便拉著她一起走。
聽她對這邊這麼熟悉,他問:“你常來這里?”
“外婆喜歡來,以前沒少陪她老人家來廟里吃齋飯。”
她外婆兩年前過世,盛庭知道。
他們本該在兩年前完婚,但當時遇到她家里長輩去世,這婚事就擱置下來。
其實守孝應該三年,但這幾年人們沒古時講究,加上這婚事本就是長輩生前定下的,兩年后便可以成婚了。
初霜好像也想到了這事。
“說起來,兩年前你們沒來沈家嗎?”
她都不記得見過他,要是見過就不會有當初那些認錯人的烏龍。
外婆只說是盛家的孩子,誰知道卻是那位小叔。
日頭光暉消失殆盡,視線開始模糊不清,林間偶爾傳來鳥獸的鳴啼。
“來的,都來了。”
初霜頓了頓。
男人的面龐在黛色里不甚清晰,字音卻沉穩清晰。
“你當時整日守在靈堂,沒出來見客。”
初霜攏了攏衣服,想起那時的自己,淡笑,“也是,那時候哪還有注意力看別的。”
到了她所說的觀景處,夜風獵獵,就著晦暗的光線往山下看去,只覺高處不勝寒。懸崖峭壁山風呼嘯而過,不遠處樹林里有沙沙聲響。
好在這邊修建了圍欄,給了人一點安全感。
初霜深深呼吸一口夜間涼空氣,感覺整個肺腑胸腔都舒爽起來。
她伸了伸手看向遠處城市的星火,感慨:“好喜歡這種感覺,自由自在,以旁觀者的身份看那邊的世界,好像離天堂很近。”
這話引得男人側目看她。
初霜微頓,彎唇:“天堂就是天空,字面意思。”
“夜間在山頂看風景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
其實山上很靜,哪怕有夜風有鳥獸,也有他們倆的低語,但所有的聲音都會被吞噬進黑暗。
夜色不起波瀾。
扶著欄桿目光靜靜注視遠處,天幕里綴著少的可憐的幾顆星。
如果是夏季,這邊的夜空會美到失語。
可惜才堪堪到初春。
兩年前的夏天初霜在這里看過最美的星空,那晚也是宿在寺廟。
新聞說夜里能看到流星,夜間游到這里時,星河懸頂,氣象萬千。
遼闊宇宙就那麼毫不遮掩地懸掛在頭頂,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外婆走的很安靜,沒什麼痛苦,人人都說老年人到了一定年紀安詳走掉,這是福分。
時隔八年再失去親人,初霜比少時冷靜得多。
接到電話時她正在學校后街買南瓜餅,這餅是外婆的最愛,兒時外婆常常會做給她吃。
下午沒課,通常這樣的日子會在陽臺曬太陽發發呆,或是去圖書館看會兒書,那天卻突然很想吃南瓜餅。
剛買好南瓜餅就接到了家里的電話。
冷靜不代表不會痛,再一次看到親人熟悉的臉龐近在眼前,明明看得見觸得著,可你卻知道你們再也不在一個世界,再也無法相看相談。
更無法將她生平喜愛的東西送給她。
初霜再一次刻骨地認識到,再沒有什麼比死亡更沉重的了。
在靈堂跪了三天,第四天老人家入土,翌日她就爬上了云離山。
總覺得這里離天上近,離外婆也近。
那晚也是在這里,她站了很久很久。
其實也沒有特別的舉動,只是靜靜站著出神,可能周身的氣氛還是有所不同,不知何時來這邊看景的人看見她,提醒了句。
“前面危險,別靠太近了。”
是一個年輕男人。
很少在這個點還有人來這邊。
聞言,初霜垂眸后退了一步。
想來他應是來這邊看流星的。
但大多數天文愛好者都會去另一座山,那邊山勢也高,植被不如這邊茂密,道路卻好走得多,花的時間也不到上這座山的一半。
這里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男人似乎只是隨意提醒,嗓音并不多熱心。
初霜看著夜空沉思,他也在另一邊默默等流星。
無人言語,盛夏荒外的夜里實在寂靜過頭,卻奇異的和諧。
當夜空劃過一抹微弱銀亮時,初霜怔怔仰頭。
沒想到流星竟是真的。
兒時讀的那些話本上說,世上離開一人,星星就會隕落一顆。
就算兒時她也沒信過這說辭。
當時看著流星劃過,心尖卻突然一酸,眼里蓄起水霧。
黑暗里咔噠一聲,余光有抹猩紅亮起。
側目看去,男人攏著打火機想要點煙,火光映出他五官輪廓,魅色里面龐深邃如刀削。
火焰將將點到煙尾的分毫之間,他似乎想起什麼,指尖的火滅了。
一切歸于昏暗。
“還不走麼?”
話是對她說的。
初霜一時沒答。
夜風將他低沉的聲音送到她耳邊。
“佛門凈地,凡事三思。”
就著滿天星光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面容,初霜沉頓好一會兒才大致猜到他那話的意思。
他以為她是來尋短見的?
若是她從這墜下去,會擾了這佛門清凈?
第92章 兩年前的人是你
話怎麼聽都不好聽。
真是個奇怪的人。
若是來山上看流星的,也不見他帶個設備拍個照什麼的。
沉默片刻后初霜還是回他了。
“吹吹夜風而已。”
然后兩人又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