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此時,便能看出一身正氣。
他們下了高鐵,便有車開到面前,車身很長很寬,有人親自給他們開門。
里面更是寬敞,只有四個通紅的皮質座位,和沙發一般,平放下去能當張小床。
林阮也是后來才知道,這是商務車,還是百萬級別的邁巴赫。
十多年前的百萬,與以后完全不是同個檔次,那時候一元能買四個肉包。
在此之前,林阮也沒坐過高鐵,她只跟著爸爸坐過綠皮火車,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只是到省會城市。
從陵縣而來的林阮,在高樓大廈林立的京市,的確能算上鄉下人。
車子開進大院的時候,林阮始終低著頭,連抬頭看窗外都不敢。
她在害怕,十五歲的年紀失去最親的家人,背井離鄉。
林阮實在沒有什麼安全感......但至少還有人愿意要她。
想到這里,她側目看了看旁邊的周老爺子,老人奔波幾天,精神疲乏,正閉目休息。
視線落到后面靠椅躺著的少年,卻正好撞進他的視線里。
似乎意識到林阮在偷看他,周傅川想到她可憐的身世,扯唇擠出一抹笑。
豈料人小姑娘見他笑,立馬轉過了頭,低的和鵪鶉一樣,從耳尖紅到脖子。
當時周傅川就想,家里要收養的這個小妹妹還挺可愛的。
車子很快停在小樓邊,周傅川叫醒老爺子,“爺爺,到家了。”
少年的語氣恭敬板正,對眼前的長輩帶著崇高的敬意和不明顯的親昵,還有車門外等待的人,無一不彰顯老人在家里的絕對地位。
但林阮的緊張沒有減少半分,手心微微出汗。
被周傅川扶下車的老爺子溫聲喊她:“軟軟。”
“軟軟到家了,別怕,來。”
老爺子話音落下,他身旁的周傅川, 俯身解開林阮身前的安全帶,直起身后對林阮遞出了左手。
少年手掌寬大,指節修長,看的林阮一愣,反應過來小心的將手搭上去一點點。
此前,她從未和爺爺、爸爸之外的人牽過手,在學校,林阮喜歡獨來獨往。
她愛學習,她相信知識和勤奮能改變命運,改變自身處于劣勢的處境。
這和馮素芬的離開,脫不了干系。
周家人都很好,這是林阮第一天便切實感受到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小心的照顧她的自尊心,和對新環境無所適從的靈魂。
周母為她準備了全新的房間,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是重新置辦的,簡潔溫馨的奶油風。
甚至連床單和窗簾都是最少女心的粉色,衣柜里裝滿了女孩的新衣服,貼心到最里面的衣服和生理期使用的衛生用品都齊全。
不茍言笑的周父和周遠山,在林阮出現時,也會硬生生的擠出微笑。
看的周傅川渾身起雞皮疙瘩,直呼:“能不能正常點。”
回答他的是毫無親情可言的冷酷眼神。
出糗的少年很是惱怒,在看見林阮唇角微揚的弧度后,又奇異的啥怨氣都無聲的消散了。
那段時間,周傅川都在想,唉!沒有什麼比林阮開心最重要。
小姑娘開心,老爺子也就跟著開心。
林阮在陵縣沒有親人,唯一的親娘是個心狠的,跟死了沒啥區別,老爺子做主將林阮的戶口遷了過來。
周母可憐小姑娘年少過得凄苦,又見自家老爺子看重和喜歡,心里想著干脆自家收養算了。
她有兩個兒子,還少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誰料,她這想法一說出來,便遭到了老爺子的拒絕。
老爺子親自找了放心的學生收養林阮,但人留在自家照顧。
一家之主的決定,無人能動搖,林阮便在周家安定了下來。
此時,還有半個多月的暑假。
十五歲的林阮青澀又稚嫩,卻經歷了常人終生無法遭受的苦難,又輾轉到京市,種種讓她心氣郁結。
她又是個內斂的性子,周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計劃和安排,唯獨林阮終日不知道干些什麼,否則又有什麼,是她能為周家做的。
時間久了,她的話越來越少,下樓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老爺子很快發現了小姑娘的不適和孤獨,將閑的每日去打球、瘋玩的周傅川拎出來,讓他帶上林阮一起玩。
也是這樣,林阮正式走進周傅川的圈子,認識了他大院里的朋友。
和安然、安悅的第一次見面,林阮便知道,她們不喜歡自己。
因為眼神,她們看見周傅川身邊站著的林阮,猶如被侵占了領地的動物,充滿著排斥和威脅。
這與馮素芬的女兒見著她的,一模一樣。
后面,林阮長大了才明白,那不是厭惡,是害怕。
害怕自己的關注被人奪走,害怕身邊圍繞著自己的人注意力被他人吸引。
她們的生長環境和家庭背景,給她們驕傲的資本,可若是被高帽子驅使,注定會成為虛榮的奴隸,永遠走不下高臺。
知道他們排斥自己,林阮也沒想過和他們做朋友,只安靜的跟著周傅川出去轉轉就回去。
安然表里不一,慣會掩飾,某些時候甚至還會主動問周傅川,為什麼沒看見他們家新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