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小寶貝,又來了。”
林阮把花放在一邊,蹲著用手將長出來的野草拔掉,又從隨身的包里拿出濕巾,擦干凈墓碑上的灰塵。
做完這些,她將包墊在身下,抱膝看著兩塊緊挨著的墓碑,輕聲喊道:“嗲嗲,爸爸,我回來了。”
“我過的很好,你們不要擔心我,跟你們說一件開心的事,我要做媽媽了,你們要升輩分,當姥爺和外公了,寶寶很健康,等他出生了,我會帶他回來看你們的。”
“你們讓我多讀書,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軟軟也一直在努力,不拖咱們家的后腿,這次我是來告別的,過段時間,我要出國參與晨曙計劃的研究。”
“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很厲害的計劃,等成功了,就能救下更多的病人。”
“你們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好好照顧寶寶……”
安靜的陵墓中,女孩喋喋不休的話語散落在風中,溫柔婉轉的語調中帶著哽咽。
無論如何長大,在最親的家人面前,也是長不大的小孩兒。
第41章 離婚
林阮在陵縣待了一周。
這一周,她一個人待在老房子里,切斷了和京市那邊的聯系,每日過著閑暇的日子,在樓下看看老人下棋,或者聽聽歌、看看書。
也和過暑假的林楊,去看了陵縣特有的陵劇,去青蓮寺上了香,捐了香火錢。
林阮是不信宗教的,她崇尚科學,但青蓮寺的老僧人求靜,她認識。
林阮去周家前,這位老僧人在一個雨天,徒步下了山,給她送來一個灰黃色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枚平安符,除此之外,里面零零散散裝了一千元。
六種顏色的紙幣,猶帶著檀香味,不知道攢了多久。
這次她來,求靜已垂垂老矣,眼睛也有些看不清,盯著她瞧了許久,才認出來。
佛中常說有緣,不過是人之間最純粹的善意。
離開陵縣的那天,林招平一家三口送林阮去高鐵站。
短短幾天的相處,楊思對丈夫口中常念的故人之女,品性佳、行事進退有度又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喜歡的不行,一路上握著是她的手,讓她常回陵縣看看。
她說,這里永遠是她的家,招平叔叔家始終有她一副碗筷。
話已至此,自是不必多言,在他們這輩人心里,溫飽是最大的事,說有一副碗筷是把林阮當做家里人。
林阮感念長輩的疼愛,她也想多留些時間,可京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只能離開。
昨日她打開手機,恰逢周傅川發來訊息,往上交的離婚申請已經通過,假期結束,他即將歸隊。
剩下的話,他沒說,林阮卻明白。
她此前說的話,做出的決定,不是玩笑,兩人終究還是走到這最后一步。
去離婚的那天,京市下起了瓢潑大雨,傾天蓋地。
蘇月不放心林阮,堅持要陪著她去,一起去了民政局。
在民政局門口,蘇月見到周傅川時,還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的男人渾身散發著頹喪,蒼白的面容上眼圈青黑,眼睛遍布血絲,胡子拉碴,蓬頭垢面,若不是看著衣服還算穿的板正,和流浪漢比起來,也沒差了。
哪有半點之前的冷硬矜貴。
周傅川自林阮下車,目光便只落在她一人身上,半點不游移,萬千情緒盡隱藏在眼底,是濃烈的不舍和懊悔。
林阮走到他身邊,將滴水的雨傘放在大廳,平靜的看著他,“資料都帶齊了,走吧。”
可能因為天氣的原因,今天結婚的人寥寥無幾,離婚的卻不少,還要排隊。
林阮和周傅川并排的站在一起,兩人安靜無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阮很平靜,平靜的好像不是來離婚,只是排隊領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周傅川卻不一樣,整個人冷的很,緊抿著泛白的唇,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戾氣。
他們拿的號算不得很后面,很快便輪到,柜臺前兩把簡單的椅子,工作人員嚴肅著臉讓他們把帶來的資料,放在柜臺上。
林阮和周傅川照做,只是周傅川的動作很慢,在林阮看了一眼,才放過去。
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樣,落在工作人員的眼里,在看見他的資料時,閃過一抹驚訝。
柜臺后,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看向周傅川,問:“雙方是否都自愿離婚。”
語氣加重在“都”字上,問的是兩人,卻不著痕跡的看向周傅川。
“是。”林阮低著頭輕聲回答,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周傅川側臉看著林阮的頭頂,垂下的眼眸說不出的失落,低聲附和她的回答。
“是。”
工作人員確定之后,辦理離婚的過程快起來,不過幾分鐘,作廢的結婚證和變成單人證件的離婚照,同時出現在林阮和周傅川的手里。
小小的兩個本子,卻代表著天和地的距離。
兩人沉默的離開,一路無言走到大廳,百無聊賴的蘇月坐在公共沙發上玩手機,見林阮過來,立馬放下了手機,卻沒有過來。
她想,還是再給兩人一點空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此后各過各的日子,別再來耽誤她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