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真正有這個機會的時候,姜檸承認,自己下不去這個手。
她看得出來,紀禾凝有自己的不得已。
姜檸遠比紀禾凝身邊相處許久的人更懂得她的苦楚。
“疼嗎?”紀禾凝看向姜檸的條紋手術服。
很明顯,她是在問姜檸的身體情況。
在進來前她有無數話想對姜檸說。
想為程樓解釋,想替自己開解,想向和所有人說的那樣,向姜檸解釋自己的苦衷。
可千言萬語似乎在這一刻被瓦解。
她知道,自己即使不說,對面那個人也會懂。
病房里安靜的可怕,只有她們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姜檸看向自己的條紋病號服,也不由得輕笑:“我的孩子,你說疼嗎?”
明明是有萬千責怪要說出口,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
紀禾凝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又很快被她掩蓋過去。
紀禾凝說道:“我和程樓什麼也沒有,如果你是因為我和他離婚,完全沒有必要。”
就在剛才,紀禾凝才真正認清這一點,原來自己和姜檸那麼像,又那麼不一樣。
紀禾凝這才相信,程樓是真的愛姜檸這個人而并非那張像她的臉。
“你和程樓又是為什麼分開呢?”姜檸平靜的抬起頭看向她,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在此之前她聽陸云霆在自己耳邊說了好幾次,也一次又一次的問了陸云霆多次。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見到紀禾凝的時候,姜檸還是想聽她自己說說。
不管是什麼,姜檸都會信。
說著,姜檸拉開被子的一角,示意紀禾凝坐下。
紀禾凝見狀有些訝異,為什麼?為什麼眼前的姜檸看起來如此堅韌?
她緩緩上前在床沿坐下。
姜檸又從身后取來一條毛毯給她蓋上腿部,又輕聲提醒:“以后要是老了會很難受的。”
紀禾凝看著姜檸。
情愿她出言指責自己介入她和程樓之間的感情,也不愿意她這樣如軟刀子割肉對待自己。
紀禾凝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陸云霆沒跟你說嗎?”
以她對陸云霆的了解,他一定會對姜檸添油加醋的說自己和程樓的過往。
陸云霆那個人,巧言令色,擅長把黑的說成白的。
當初紀禾凝就是因為這個才在他們之間選擇了程樓。
在她眼中,程樓誠懇待人,會有一些孩子氣,可卻異常有擔當。
少年的身影總是沐浴在陽光之下,而她總在看向程樓的眼神中多流露一絲可惜——
可惜自己是這樣的家世,可惜自己以這樣的目的接近他。
姜檸搖搖頭,柔聲說道:“我想聽聽你怎麼說,他說的我不信,你說我就信了。”
紀禾凝訝異姜檸會這樣信任自己。
在沉默片刻后紀禾凝緩緩開口說道:“姜檸,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再看向她時,姜檸驚訝的發現她雙目噙滿了淚水。
似乎是有許多話要說出口,紀禾凝反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好在姜檸有足夠的耐心,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紀禾凝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這才繼續說道:“我認識程樓的時候,是在九年前,他那個時候才十八歲,你不知道他那會兒有多孩子氣。”
說到這里,紀禾凝的眼神往上看,追憶從前美好的片刻。
“他十八歲出國留學,據他所說也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在父母身邊生活。
可即便是這樣,他爸媽忙于生意滿世界飛,也是經常不在家。
異國他鄉,人總是會尋找一些熟悉的東西。
他那個時候就很愛吃一家中餐廳。
而我那時二十歲,大學沒有念完,在中餐廳幫工。
我爸是那家中餐廳的老板,整天酗酒不管事,我要周旋于廚師和客人之間,學會了不管遇到什麼事都笑臉迎人的本事。
那個時候,我總是看見他坐在臨窗的位置,每次一來都點上滿滿一桌菜,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
他吃的不多,總是浪費,卻又不差錢。
久了我就開始注意到他,覺得他……很孤獨。
我也不知道當時是出于什麼樣的目的,可能是知道他能來美國留學家境應該不錯,我急于擺脫當時的現狀,就上前和他說話。
我先是指責他浪費食物,他當時覺得我很奇怪。可我就那麼坐下來和他一起吃。
我們聊了很多,似乎在那一刻,我們成為了彼此在異國他鄉唯一的溫暖。
他那時愛打籃球,我就陪著他一起,漸漸的他笑容越來越多。
后來我爸爸發現了他,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他就是程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
程氏在國內外經營著酒店餐廳,我爸爸從那個時候就看出我有某種潛質。
于是我借助程樓為跳板,認識了許多富家子弟,周旋于各個酒會。”
第62章 經年累月的過往
說到這里,紀禾凝不由得哽咽起來。
提起過往,她總是覺得命運諸多不公。
明明她也是爹生娘養,考上了大學卻不能讀完,有著鴻鵠之志卻要委身小店做服務員。
明明她也是一個干凈清純的女孩,卻要被逼著化上不屬于她那個年紀的濃妝、穿上那些不能夠蔽體的裙子供眾人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