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先生不想跟他廢話，伸手指向了那股權書。

　　“這東西你拿走，我們父女不稀罕，也請你以后別再騷擾她。”

　　周顧輕嘆了一聲，“華先生，您難道想看她獨自一人撫養兩個孩子麼？”

　　華先生霍地抬頭，滿臉詫異地看著他。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的孩子不是打掉了麼？”

　　周顧微微斂眸，眼底劃過一抹痛色。

　　他知道他罪該萬死。

　　但現世殘酷，他如何能丟下她們母子三人，獨自去尋求解脫？

　　“溫柔當年偷了情情的兒子，抱去周家認親，默默他……是溫情生的。”

　　華先生愕然。

　　怔愣過后，他的眼底蘊滿了心疼與憐惜之色。

　　他的女兒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啊？

　　垂頭間，一滴淚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他緩緩閉上雙眼，沙啞著聲音道：“我們都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啊。”

　　周顧微微別過頭，壓制著眼眶里的酸澀。

　　是啊，他們都對不起她。

　　被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傷得千瘡百孔，他都不敢想她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不會放任她們母子三人在外漂泊。”

　　說完，他轉身朝外面走去。

　　今日來見華先生，跟三天前去見老太太的目的是一樣的。

　　他要向他們表態，將他的立場告訴他們。

　　僅此而已。

　　就在他即將走出房間時，華先生開口了，“別逼她，一切順其自然。”

　　周顧撫摸了一下無名指上的婚戒，勾唇淺笑。

　　有兩個孩子在，他用不著逼她。

　　…

　　夏威夷某私人島嶼。

　　四周燈火通明，一條幽靜小道向遠處延伸，直接通向了海灘。

　　“管家，二小姐在那兒。”

　　“我看到了，你們退下吧，先別將二小姐精神失常的事告訴先生，否則你們都別想活，明白麼？”

　　“明，明白。”

　　幾個菲傭退下，管家曼姨一點一點朝海灘深處那抹纖細的身影挪去。

　　等靠近后，她試探性地喊了聲，“二小姐？”

　　回應她的，是巨浪拍打海岸的嘩啦聲。

　　靜默片刻后，她再次往前挪了幾步，猛地傾身抱住了她。

　　“二小姐，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懷里的女人難得安靜，用著空靈的聲音詢問，“曼姨，我經常鬧自殺麼？”

第577章 慢慢等死

　　曼姨小心翼翼看著她，好似要從她平靜的面容上瞧出什麼端倪。

　　沒辦法，這段時間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情緒很不穩定。

　　上一秒還好好跟你對話呢，說不定下一秒就會發瘋，攔都攔不住。

　　“二小姐，您……”

　　不等她說完，蘇蕓朝她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啞聲道：“我現在很清醒，你不必這麼緊張。”

　　說完，她緩緩垂頭望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那白皙的皮膚上，縱橫交錯著數道疤痕，都是利刃割出來的。

　　島上的菲傭沒那膽量虐待她，她身上這些傷只有一個解釋：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抑郁癥已經嚴重到了自殺自虐自殘的地步了麼？

　　也對，任誰像畜生一樣被關上五年，都會瘋掉吧。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消逝。

　　如果再得不到解脫的話，她會徹底的迷失自我，變成精神失常的瘋子。

　　可那男人鐵了心要囚著她，這五年來，她想盡了各種辦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五年，像是走了五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真的累了。

　　“曼姨，我下次要是再割腕，你們就別救我了，我……好想解脫。”

　　曼姨微微別過頭，雙眼開始發紅。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大少爺對二小姐的愛究竟是出自真心的，還是單純求而不得，所以變態似的折磨她。

　　對這個女孩，她是心存憐惜的，尤其是看著她在無望與惡意里掙扎，無比的同情。

　　可她只是一個管家，若僭越行事，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除了寬慰安撫，真的別無他法。

　　大少爺的權威，誰都不能挑釁。

　　“您這又是何苦呢？在島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能遠離塵世間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這樣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羨慕著，我們既然改變不了宿命的糾葛，那就學會去享受吧。”

　　蘇蕓苦澀一笑，緩緩攤開掌心，五根透著病態蒼白的手指枯瘦如柴。

　　她明明才三十出頭，卻好似遲暮老人一般，飽經滄桑，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曼姨，你知道我認命服軟意味著什麼麼？意味著我敲碎了傲骨，踐踏了尊嚴，徹底臣服于他腳下，

　　如此一來，我五年的苦苦掙扎，全都成了一場笑話，一個人，若連信念都沒了，活著還有何意義？”

　　曼姨閉了閉眼，掩去了眼底遮蓋不住的疼惜。

　　“抱歉二小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死，因為您的生命關乎到這島上四十多條人命，

　　那些保鏢跟菲傭全是奉了大少爺的命令來伺候您，您若出事，以少爺的性子，他們都活不成，

　　死，確實能解脫，但如果因此背負幾十條人命，即便您如愿了，也無法瞑目吧？”

　　蘇蕓苦澀一笑。

　　是啊，她身上肩負著數十條人命，連死都是一種奢望。

　　罷了，五年都熬了過來，還在乎未來的歲歲年年日日夜夜麼？

　　等這無止境的折磨掏空了她的身體。

　　她一步一步走向凋零，徹底的枯萎在這島嶼上，那瘋子才不至于遷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