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墨苦笑一聲。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機關算盡,蟄伏十幾年,最終還是一場空。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全都是一場空……”
“我,認命了。”
他長嘆一聲過后,垂眸扯開自己的衣裳。
他并指如刀,輕輕劃開腰側的肌膚,從里面牽引出一個血淋淋的小蠟丸。
他殷紅的指尖摩挲著小蠟丸,告訴景飛鳶。
“阿瀾之所以無法將姬無傷體內的咒術徹底解除,是因為,這咒術被我結合了蠱,姬無傷體內是子蠱,這兒是母蠱,只要母蠱在,姬無傷體內的咒術就永遠無法解除,一旦他將來背叛了你,你可以捏死母蠱,那麼,他也會立刻暴斃。”
“你若是想為他解除詛咒,也簡單,在他丹田處割開一條小口,將母蠱放在他丹田處,子蠱會受到吸引自己鉆出來。”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辦法可解。”
離墨將母蠱放在身邊草地上,然后轉身看向身后的尸體。
他望著容顏不改的周皇后,扯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英俊得無人能及的臉頰。
他含淚呢喃。
“師父……”
“當年我年幼之時,重傷瀕死,又被毒瞎了眼,猶如喪家之犬惶惶躲在山洞里,是你如天神降臨,英姿颯爽手握巨劍大步踏入,從那陰暗的山洞里救了我,牽著我的手領著我一步步走向光明,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你教會我本事,你親手將我送到了國師的位置,你讓我從鬼變成了人——”
“可是你知道嗎,我其實從來沒有變好過,我一直都是鬼,是只能生活在陰暗中的鬼。”
“你活著時,我愿意為你披上一層人皮,可是當你死了,這世上再沒有你了,我便只想與你一起做鬼,活在不能見人的黑暗里……”
“而如今,我是真的快要變成鬼了。”
“我要來找你了,師父,你還會像當初等我那樣,在黃泉路上等著我嗎?”
“師父……”
他的眼淚無聲滑落。
他輕聲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保存你的尸體嗎,因為他們說,只要尸身不腐,人的魂魄就會被禁錮,就無法轉世投胎……”
“我怕你早早就轉世投胎了,等我來生再遇到你時,你又已經是被那個男人捧在手掌心的愛妻,你又已經有了孩子,你又已經有了你想守護的家了……”
“所以,我得將你的魂魄留下,咱們先讓那該死的老皇帝早早去投胎轉世,等我死了,我們倆一起去投胎……”
“這一世我遇見你時太晚,我只能一輩子藏起自己的情感,像個晚輩一樣仰望你,希望來生,我能有資格正大光明告訴你,我愛你。”
“即便你仍舊不愛我,也沒關系,可至少,我能將我的情意告訴你,我能站在陽光下凝望你,不用再像個鬼一樣只能縮在陰影里偷偷的看你。”
離墨那染血的手指輕輕落在周皇后臉頰上,可他卻連撫摸都不敢。
他一觸即離。
然后,他抬起手,一邊凝望周皇后,一邊揮掌劈碎了自己的丹田!
丹田盡碎,讓他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他不在意自己的痛苦,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
“二十一年了,師父,你的尸體是我保存到如今的,如今我要死了,你也該解脫了,今后再也不會有人強行將你留在這個不屬于你的世上了……”
他手指顫抖著,點燃了周皇后的衣角。
看著周皇后一點點被火苗吞沒,他眼中有晶瑩的淚滴滑落。
他落著淚,吐著血,看著周皇后慢慢消失,他眼里的光也一點點消失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
他擦拭著嘴角的鮮血,平靜告訴景飛鳶。
“我已經劈碎了自己的丹田,我活不了多久了,現在放我出去,我與你一起去找秦太后,我會在帶走她之前,將屬于姬無傷的皇位,還給你們——”
“你我君子之交,我信你能在我死之后善待我的幾個孩子,所以自碎丹田廢了武功,你也會信我此刻的誠意,是麼?”
空間外面。
景飛鳶驚到了。
她沒想到離墨竟然這樣果決,決定放棄皇位便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就碎了丹田廢了武功!
她緩緩藏起震驚。
她無聲問小玉,那小蠟丸里是不是母蠱,又問離墨是不是真的要死了,都得到了小玉的肯定回答之后,她才將離墨從空間里放了出來。
她看著背脊佝僂站在面前的俊美國師,平靜笑問,“武功盡廢的國師大人,恐怕要挾持了我才能去到秦太后面前,是不是?”
說完,她走去拿起藏在枕頭下的匕首,遞給離墨。
離墨看著匕首,嘴角流淌著鮮血,也浮現了一絲絲笑意。
他說,“你跟你婆婆周皇后,真的很像,有膽識。”
景飛鳶搖頭坦誠地笑道,“我并沒有什麼膽識,我能讓你挾持,是因為我能隨時隨地逃離你的掌控從你面前消失罷了。我是因為能自保,才不怕你耍花樣。”
離墨一愣,隨即笑出了聲。
真坦誠啊!
他接過匕首,橫在景飛鳶脖子前面,兩人一步步走向門口。
隨著景飛鳶將門打開,她被挾持的一幕落入院子里那些人眼中,院子里的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