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飛鳶一時無言。
一邊是親生父親和陪伴自己長大的嬤嬤,一邊是生下了自己夫君野種的下賤婢女,秦慕雪固執相信她父親和張嬤嬤是無辜的,認定是譚嬤嬤下賤勾引了她夫君,倒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親疏有別。
景飛鳶撫了撫鬢發,譏諷離墨,“你說周皇后去世對你打擊太大,你整日里沉迷煉丹制藥,沒有心情管一個丫頭的死活……可是讓你跟那四個丫頭同房,你倒是有心情了?孩子都弄出來了?”
“……”
離墨一時語塞。
他閉上眼睛不想回答景飛鳶。
女人哪里懂男人?
越是苦悶無助的時候,越想發泄,他當時只是尋常發泄罷了。
景飛鳶又譏諷他,“當時那張嬤嬤只是給那四個丫頭下了藥,應該沒膽量給你這個國師下那藥吧?所以當時,你是自愿跟那四個丫頭在一起的?一邊說周皇后的死對你打擊太大,一邊又能跟那麼多女人在一起,你可真是……”
離墨愈發不想搭理景飛鳶。
沉默了幾息,他又有點忍不住,嗤笑道,“我就不信你夫君姬無傷能一輩子不碰其他女人。男人都如此,能管住自己一時,管不住自己一世,總有那麼些時候想放松一下,姬無傷也會如此。”
景飛鳶不想與離墨爭辯。
她知道,人這一輩子太長了,總有禁不起誘惑的時候,所以,她才想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會給姬無傷背叛她的機會。
剛剛放下梳子,景飛鳶忽然問,“對了,你變成太監,是不是因為秦太后也受夠了你管不住你自己,所以索性閹掉你?”
“……”
離墨臉色猙獰了一瞬,然后徹底裝死不搭理景飛鳶了。
景飛鳶彎起嘴角。
哼,來惡心她是吧,看誰惡心誰。
景飛鳶站起身來等了等,終于等到譚嬤嬤找到了大氅拿過來。
她披著大氅,溫柔抱住譚嬤嬤。
“嬤嬤,你這一輩子,太苦了……”
譚嬤嬤愣了愣。
好好的,小姐干嘛說她苦?
她笑著拍了拍小姐的背脊,柔聲說,“我不苦啊,我最苦的時候遇到了小姐,后來每一天過的都是好日子。尤其是如今,你看,我如今有小姐疼我,有恩兒整天跟我吵吵鬧鬧,有阿牛哄我粘著我,還有魚兒小公子纏著我玩,我日子越過越高興了,哪里苦啊?”
她輕輕拍了拍景飛鳶的腹部,“等小姐肚子里這個出來了,我還要幫小姐帶小世子呢,那才是真的熱鬧了。小姐我跟你說,方才我過來,小公子還帶著他的小白狼弟弟到處炫耀,還纏著我給他的狼弟弟做衣裳呢,等他以后有了真正的弟弟,他肯定要帶著弟弟鬧得滿府雞飛狗跳的!”
景飛鳶失笑。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所以我希望是個女兒啊,是個嬌嬌軟軟的妹妹,小鯨魚就不敢帶著妹妹上樹下河到處胡鬧了,把他拘在家里陪妹妹翻花繩,別想去給我搗蛋。”
譚嬤嬤也捂著嘴笑不停。
等景飛鳶在譚嬤嬤陪伴下吃完了飯,周桑寧也被人帶到了房里。
景飛鳶看著癡傻瘋癲的周桑寧,示意譚嬤嬤出去。
譚嬤嬤有些擔心,“小姐,她要是沒個輕重傷了您怎麼辦?您如今的身子,可禁不住她捶啊打的——”
景飛鳶搖頭笑道,“沒事,我能讓她安分下來。”
譚嬤嬤見景飛鳶自己有分寸,就轉身離開了。
景飛鳶去關好了門窗,然后來到周桑寧面前。
周桑寧正趴在桌邊偷吃糕點,見景飛鳶靠近,她歪著腦袋迷茫地看了眼景飛鳶,似乎不認識,又低頭繼續吃糕點。
十幾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吃得滿嘴都是糕點渣。
景飛鳶讓小玉給了她一顆解藥。
她搖晃著紅彤彤的解藥,遞給周桑寧,“吃這個,這個好吃。”
周桑寧盯著那極其鮮艷美麗的藥丸子,毫不猶豫就抓過去喂進了嘴里,將“傻氣”二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景飛鳶坐在小榻上喝了幾口茶,周桑寧就慢慢恢復了正常。
景飛鳶放下茶杯,靜靜望著周桑寧。
這一次,周桑寧比上一次平靜了許多。
她一言不發坐在桌邊,回憶自己瘋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當她眼前浮現出趙靈杰臉上的刺字時,她怔愣一瞬,忽然揪緊自己刻了字的大腿,低頭紅了眼眶。
不過瞬息之間,她眼里蓄積的淚水就奪眶而出,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景飛鳶將她無聲啜泣的模樣盡收眼底,緩緩說,“不論你因為什麼那樣憎惡姬無傷,姬無傷都不會真的棄你于不顧,你被人欺負了,他還是會去為你討回公道。其實關于趙靈杰,我跟姬無傷商議過很多次,我一直告訴姬無傷,我希望看到趙靈杰去考科舉,我要他名落孫山,我要他大受打擊一蹶不振,我要徹底擊碎他的自信……姬無傷也答應了我,他一定會讓趙靈杰好好去考科舉,可是那天聽到你出事了,姬無傷還是去將趙靈杰給毀了……”
她凝視著周桑寧,“我承認,姬無傷是因為我而對趙靈杰積怨已久,可你也得承認,那天讓他沖過去毀掉趙靈杰的導火索,是你,他是因為趙靈杰傷害了我們二人才忍無可忍毀掉了趙靈杰,他是為我,也是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