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景飛鳶,“再說了,你不是已經懲罰我了麼?我一個好好的人你突然用毒藥讓我變成瘋子,讓我這些日子出盡了洋相,我自認為這已經足夠抵消我對你的所謂傷害了吧?”
景飛鳶平靜凝視著周桑寧。
她心底生出了一絲絲失望,也夾雜著一絲絲說不上來的放松。
她轉頭望著王府祠堂的方向。
心說——
桑榆女將,我愿意看在你的面上給你女兒一次機會,可是你瞧,你女兒她內心深處并不肯改過自新。
一個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愿意去改正去彌補的人,不會是她這種態度,不會跟受害者討價還價,不會反而來責怪受害者讓她丟臉。
她如今嘴上答應認錯,只不過是因為她失去了郡主身份,她失去了榮華富貴,她過了一段時間苦日子她怕了,她單純只是為了重新過好日子才肯低頭。
她所謂的認錯,仍舊只是為了她的功利心。
所以桑榆姐姐啊,別怪我對你女兒殘酷,是她自己屢教不改不值得我原諒……
景飛鳶垂下眼眸。
她在心里吩咐小玉,“將那讓人瘋癲的藥給我。”
小玉眨眼間就將藥丸子投放到景飛鳶手中。
景飛鳶捏著藥丸,抬頭若無其事看向周桑寧。
“你不想去白云山丟臉,也可以,我再說一種辦法,你聽著——”
景飛鳶緩緩靠近周桑寧。
周桑寧以為她真要說第二種方案,于是毫不設防,豎耳傾聽。
景飛鳶靠近周桑寧以后,趁周桑寧不防備,驀地握住周桑寧下巴一捏,在周桑寧震驚看向她時,她另一只手捏著藥丸子喂進周桑寧嘴里。
“你……”
周桑寧品嘗到這熟悉的味道,頓時目眥欲裂!
又是那毒藥!
景飛鳶這賤人又要將她變成瘋子!
“哇——”
周桑寧張嘴就想將藥丸子吐出來!
可是,景飛鳶的藥入口即化。
景飛鳶眼疾手快,捏緊周桑寧的嘴,又用力一抬,同時伸出手指在周桑寧喉嚨上一按,周桑寧被迫將藥液吞下。
周桑寧抓撓著脖子,滿臉驚惶,好像吃下的是見血封喉的致命毒藥一般。
不!
不!
她不要再變成瘋子!
她不要做個沒有自我沒有理智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瘋婆子!
想到這些天變成瘋子后過的日子,周桑寧徹底怕了!
她今兒是以為景飛鳶讓她恢復清醒了就不會再讓她變成瘋子,所以她才敢跟景飛鳶討價還價!
她以為景飛鳶是個心腸柔軟好拿捏的!
她錯了!
她不該張狂得意不該低估了景飛鳶的冷血絕情!
周桑寧知道自己保持清醒的時間不多了,她不敢咒罵,她緊緊攥著景飛鳶的袖子含淚央求,“求你給我解藥!求你!”
她眼淚撲簌簌直掉,飛快搖頭說,“我錯了,方才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答應從王府跪到白云山!我答應給你供奉長明燈!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全都答應!求你給我吃解藥!”
她淚汪汪哭喊,“求你,給我解藥啊!”
景飛鳶平靜望著周桑寧。
她說,“我方才讓你恢復清醒,給你機會改過自新,是因為我覺得,每一個受了苦難想迷途知返重新做人的人,都應該被體諒,被賜予重新來過的機會。就像我,前世我眼瞎心盲被趙靈杰所害,可是老天爺給了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感激老天爺,所以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也想給別人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畢竟你已經被趙靈杰留下了這樣的傷害,再讓你做瘋子我于心不忍。”
她搖頭嘆氣,一臉冷漠。
“可是,你辜負了這次機會。”
“你明明記得你害我的那些事,你明明知道你曾想害我毀容,害我身敗名裂,可我不過是讓你叩拜到白云山表現一下你的真心誠意,你都滿心怨恨死活不肯。”
“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真心知錯了,你真正為你以前做過的錯事感到羞愧不安,心甘情愿用這樣的方式來向我認錯賠罪,那麼,你只需叩拜到府門口不遠,我便會將你叫回來,與你冰釋前嫌,我絕對不會讓你丟人丟到滿城百姓面前。”
“因為,我的本意并非懲罰并非讓你丟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到底誠不誠,改錯的意志到底堅決不堅決。”
“可你啊,還是那麼愚蠢。”
“不論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你都愚蠢,你始終只想著威脅別人逼迫別人,你只想讓別人對你低頭,可是,真正想要化解矛盾是需要用真心真情的,你這樣爭強好勝只會激化矛盾。”
“你啊,前世被人捧臭腳捧習慣了,你長久居于云端之上再也下不來了,你學不會低頭,你學不會示弱,明知道一時的示弱可以換來長久的安定,可你就是不肯低下你高貴的頭顱。”
“你這樣的人,已經無可救藥。”
說完,景飛鳶松開了握周桑寧下巴的手。
她一步步退回小榻前,優雅坐下,垂眸拿出帕子擦拭著手指,仿佛碰到了什麼臟東西。
周桑寧不再被挾制,她無力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