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人,有什麼用呢?
他要是不做好人,不去報答周皇后的救命之恩,不去管周皇后會不會歷經喪子之痛,直接一刀殺了姬靖堯不就一了百了了?
好人?
做好人太難了。
他低垂著眼眸嗤笑一聲。
去他娘的好人吧。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叫離墨的好人。
趙管家低著頭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然后轉身重新走進了梧桐苑里。
他得去茅房看看。
看景飛鳶是不是真的在方便,有沒有假借著方便的借口偷聽。
雖然他已經言語試探過了,這個小王妃好像并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他還是得再去茅房確認一下才放心。
……
景飛鳶很快回到了正院。
她跨進院門時,姬無傷已經不在屋檐下了。
院中石桌邊倒是坐著幾個小娃娃。
小皇帝姬明曜跟小鯨魚手拉著手坐在石桌邊,聽小少年燕離瀾講述他在安遠縣跟著他爺爺去打土匪的事。
兩個沒出過京城的小家伙,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轉動一下。
景飛鳶走進庭院里,三人才回頭看向她。
“皇嬸!”
“姐姐!”
“啊!”
三人同時開口喊了一聲。
唯獨小鯨魚的這一聲啊,最是逗人。
景飛鳶笑著跟三人輕輕招手打了個招呼,“你們玩兒吧,先吃些點心水果消磨時間,等會兒我們再吃飯。”
她指了指房間里面,“我進里面去看看王爺的身子怎麼樣。”
跟孩子打完招呼,她又跟抱著胳膊倚在屋檐下的幾個心腹侍衛點頭示意,這才走向房間。
跨進門檻的時候,她聽到小皇帝姬明曜一本正經地糾正燕離瀾——
“表哥,你喊錯了,她是我嬸嬸呀,你是我的表哥,你怎麼能叫她姐姐呢?你也應該跟我一起喊嬸嬸呀!”
“……”
聽到這話,景飛鳶噗嗤一聲笑了。
她轉頭看向院中石桌。
果然,看到了燕離瀾羞惱又尷尬的表情。
燕離瀾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姬明曜,扭頭偷偷看景飛鳶。
猝不及防對上景飛鳶促狹的眼神,他呆了呆。
隨即,他漲紅了臉頰,沒好氣的哼哼道,“曜兒你跟小鯨魚換一換吧!你來做啞巴,凈說些不中聽的話!”
姬明曜一臉無辜地望著表哥。
小鯨魚捂著嘴巴壞笑。
燕離瀾擼了一把小鯨魚的腦袋,又對姬明曜說,“今后你還是喊你的嬸嬸,我喊我的姐姐,小鯨魚呢喊你堂哥喊我小舅,咱們各自論自己的,干嘛非要統一?”
姬明曜哼哼,“就要統一,各論各的就亂了套啦……”
燕離瀾微抬下巴,“反正我不跟你統一!你想統一是吧,那你就跟我一起管她喊姐姐,讓小鯨魚管你喊舅舅!我看你皇叔打不打爛你的屁屁!”
姬明曜一愣,頓時垮下了臉。
小鯨魚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得更歡了,直往威武霸氣的小舅懷里拱,指著姬明曜直樂。
姬明曜沒辦法欺負武功高強又比他大六歲的表哥,只能轉頭拼命蹂躪小堂弟的腦袋,挼小堂弟的臉頰。
看著兩個娃娃鬧作一團,景飛鳶笑著搖頭進了房間。
她進了內室,一眼就看到她英俊無雙的夫君穿著柔軟的綢緞里衣靜靜靠坐在床頭,手里明明拿著本書翻閱,可眼神卻一直往門口瞟,明顯心不在焉——
兩人四目相對那一剎,她還沒彎起嘴角開始笑,她夫君的眼睛就先亮了,笑容也瞬間從嘴角蕩到了眼眸深處,眸子里滿滿只倒映著她。
只是一瞬的目光對視,那個男人表露得如此明顯的歡喜和快樂,就突然填滿了景飛鳶的心臟。
景飛鳶也笑了。
她快步來到床榻邊,坐下后就立刻伸手抱住了姬無傷。
姬無傷早已經扔了手里的書,張開雙臂愉悅地享受著妻子投懷送抱的快樂。
姬無傷抱緊他的鳶兒,下巴蹭了蹭鳶兒的發絲,這才低聲說,“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我都想你了……想得書都看不進去……腦子里全都是亂的,你知道嗎?”
景飛鳶靠在姬無傷懷里,仰頭望著姬無傷。
她沒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十分復雜,亦有憐憫。
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這個男人,他的母親周皇后并不是他以為的單純病逝,他的母親是被他的父親毒死的,死得很冤枉。
她不知道,時隔多年,在如此平靜的當下,若是這個男人忽然得知他母親的死不簡單,他能不能經受得住這捉弄人的真相。
景飛鳶的沉默,讓姬無傷有些慌。
他臉色微變,修長手指立刻握住景飛鳶的下巴,“怎麼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嗯?”
景飛鳶垂眸看著姬無傷的手指。
雖然真相很殘酷,可是,她理應讓姬無傷知道。
很多時候,自以為是的隱瞞,并不是為了別人好。
她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二十八歲了,七歲喪母又被親哥哥拋棄的苦他都熬過來了,如今心理強大又堅定的他,再難受再痛苦也撐得住的。
如此想著,景飛鳶重新抬眸看著姬無傷。
她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方才跟趙管家一同領秦太后去梧桐苑歇息,然后,我故意裝作腹痛去了茅廁,又溜回去偷聽了秦太后和趙管家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