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灰狼在后面咬我的腿將我往它那邊拖,怕死的我就拼命抱著母狼往母狼的懷里鉆。”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的腿快要被灰狼咬斷的時候,母狼忽然起身發出極具威懾力的嗷嗚聲,灰狼夾著尾巴跑了,而母狼則趴在了我身邊,拿鼻子嗅我的氣味。”
“我當時已經脫力了,又因失血過多和驚嚇變得有些迷糊,在它湊過來時,我下意識抱住了它的腦袋,然后將身體蜷縮在它溫暖的肚皮下,迷迷糊糊睡著了……”
“失去幼崽的它或許是因為我的主動靠近而母性泛濫將我當成了幼崽,從那以后它便拿我當崽崽護著,不許狼群咬我,捕獵以后也會給我一點鮮嫩的肉喂我,白天帶著我睡覺,晚上帶著我遷徙捕獵,除了我說人話的時候它會兇惡沖我咆哮之外,它對我就像對它自己的孩子一樣。”
“尤其是……”
姬無傷低頭蹭了蹭景飛鳶的臉頰,低聲說。
“尤其是,照顧我那幾年,那頭母狼就算是到了狼族繁衍季,它也不跟別的狼交配,它應該是真正將我當成了它的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它始終在辛苦守護著它的無毛狼孩,為了照顧我,壓制了一年一年的繁衍天性……”
景飛鳶仰頭望著姬無傷的狼窩經歷,滿眼都是驚奇。
尤其是聽到母狼對姬無傷的守護,為了守護這個不屬于它的孩子竟然壓制了好幾年的繁衍本能,景飛鳶極其震撼。
她呢喃道,“原來不管是人還是狼,母愛都是這樣的偉大,原來狼群里也有這樣偉大的母親……”
姬無傷點頭,“是的,它很偉大,它護我長大,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景飛鳶輕輕揪著他心口的衣裳,著急問他,“那,它現在怎麼樣了?”
姬無傷眼中露出一絲絲哀傷。
他輕嘆一聲,“八年前就離開了。”
景飛鳶心頭一震,“是正常死亡還是被……”
姬無傷說,“正常死亡。”
景飛鳶松了一口氣。
這頭狼對姬無傷而言等同于第二個母親,若是被其他動物給活活咬死的,那姬無傷該有多難過啊?
姬無傷嗓音里透著無限遺憾。
“狼的壽命不長,也就十幾年的樣子,我七歲那年遇到它的時候它就已經是一頭三四歲的成年狼了,所剩的壽命本就不到十年,所以,在我十四歲班師回朝的時候,它就已經到了年老體衰的年紀。”
“那時候,它已被它的狼群所拋棄,帶著一只瘸腿小狼崽在流浪。”
說到這兒,姬無傷有些難過。
“想我當年七歲遇見它時,它還膘肥體壯一身皮毛油光水滑,雙目兇狠,威風凜凜。”
“后來我十三歲離開峽谷時,它仍舊那麼威風,一直在遠處巖石上注視我離開,帶著它的狼群沖我嚎叫,向我告別……”
“可短短一年,當我再遇它時,它卻已瘦骨嶙峋,堪稱皮包骨,它藍色的眼睛再不復當初的光芒四射,它一身毛發染上了年老的駁黃,腦袋上還有被別的狼奪去頭領位置時打架留下的傷疤,看到那樣的它,我才知道,原來‘衰老’二字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摧毀一個強大的生命……”
“當時我率大軍回朝,刻意繞路前去峽谷找它,我與它重逢的時候,它躲在巖石下戒備地望著我,好像已經不認識我了。”
“我下馬朝它靠近,它沖我低聲咆哮,又用后腿去蹬它身邊的小狼崽,大約是想與我拼死搏斗,為逃命的小狼崽博得一絲生機……”
“我拋棄了腰間的佩劍,解下了盔甲,我摘掉了發冠披頭散發一步步靠近它,用它教我的嚎叫聲沖它嗷嗚叫……”
“直到這時候,它才認出了我,它警惕地靠近我,嗅了嗅我的氣息,然后一瞬間變得溫和下來。”
“我蹲在地上摸它的腦袋,它輕輕地蹭我胳膊,又回頭沖還躲在巖石下的瘸腿小狼崽叫了一聲,將小狼崽喊過來,把小狼崽往我腳邊推。”
“它將小狼崽塞給我以后,就轉身想走。”
“它大約是知道它年老了是個累贅,不想拖累我,只想獨自回歸山林死在那寂靜的山林里……”
“是我,強行將它帶回了營地。”
“從那以后,我便將它和小狼崽帶在了身邊,有我精心照顧,本該早亡的它又多活了四年,可它仍舊在我十八歲那年離開了……”
景飛鳶聽出姬無傷嗓音里的哀傷落寞,心疼地抱緊了他。
景飛鳶輕聲安慰,“別難過,它最后總算是跟你在一起過了四年安生日子,你也算是盡到了養老的心意,讓它能壽終正寢離開人世……”
姬無傷露出一絲笑,“我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景飛鳶又問,“你不是說你去峽谷接它的時候,它身邊帶了一頭瘸腿小狼崽?那狼崽呢?”
姬無傷說,“它瘸了腿,跟兇悍瘋狂的母狼不一樣,把它放歸山林不是對它好,它只會被別的動物咬死,所以我一直將它養在王府鄉下的別院,讓專人好生照顧著。”
景飛鳶仰頭望著他,“遠嗎?”
姬無傷看出她的心思,彎起嘴角,“怎麼,想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