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嬤嬤心底升起無法抑制的快樂,她紅著眼眶深深望了一眼鄭知恩,“我不要你謝我,這是為人母親,應該做的。”
說完,她跨出門檻大步離開。
鄭知恩坐在那里怔怔望著譚嬤嬤遠去的背影,許久才翹了翹嘴角。
為人母親,應該做的……
原來,母親真的會為了孩子做任何事。
就算他現在是以騙子的身份出現,就算他被姬無傷和景飛鳶這兩個有權有勢的人所厭惡著,就算他是個矮小的侏儒,這麼難看這麼不堪,那個做母親的人還是把他當成世間至寶,愿意為他去求人,愿意做一切事只求他變得更好。
他緩緩抬頭望著門外那片湛藍的天。
有母親,好像真的挺不錯。
……
譚嬤嬤來到景飛鳶房間里時,景飛鳶正在挑選布料打算做衣裳。
小鯨魚這小東西愛死了柔軟滑溜的布料,正將小臉蛋貼著布料滾來滾去,玩得特別開心,咯咯直笑。
景飛鳶好笑地拿竹尺輕輕拍了拍他腦袋,“小壞蛋,你再滾幾下就把布料滾臟了,你爹的衣裳做出來就不好看了。”
小鯨魚眨巴著眼睛望著娘,試探著又滾了一下。
見娘親沒打他,他又大著膽子再滾了一下。
景飛鳶被他逗笑,笑得不能自已,“你可真是個小壞蛋!你爹爹回來要打你小屁屁了!”
小鯨魚嘿嘿直笑,瞅見譚嬤嬤進來,他伸出小手指著譚嬤嬤,沖景飛鳶“啊”了一聲。
景飛鳶回頭。
見是譚嬤嬤,她放下了手中的尺子。
“嬤嬤跟鄭知恩聊完了?”
她轉身看著譚嬤嬤,笑道。
譚嬤嬤摸了摸自己紅通通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她走到景飛鳶面前,感激地說,“小姐,多謝您,今天要不是您告訴我鄭知恩已經二十一歲了,恐怕我還沒法這麼快跟他說清楚,要是再拖下去,拖到我鄉下那孩子來這兒投奔我的時候,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
景飛鳶眼睫微顫。
拖下去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的。
畢竟前世她死后,不止譚嬤嬤被人殺死了,那個來投奔譚嬤嬤的鄉下兒子,還有兒媳小孫女,也全都被抹了脖子拋尸亂葬崗。
如今她橫插了一杠子,希望能改變譚嬤嬤和鄉下兒子的命運,讓他們免于死亡。
唯一可惜的是,不知道那個鄉下兒子這輩子還能不能娶到前世那個妻子,生下那個小孫女……
若是壞了人家大好的姻緣,就有點遺憾了。
景飛鳶斂去思緒,溫柔對譚嬤嬤說,“不用謝我,是嬤嬤您先待我好,我才會待嬤嬤好,這是您行善事應得的善果。”
譚嬤嬤聽得心里一片熨帖。
她家小姐真是個好姑娘。
明明對她施了恩,還怕她有心理負擔,這麼溫柔地安慰她。
面對這麼好的小姐,她也該履行承諾了。
她抬頭望著景飛鳶,鄭重道,“小姐,我跟您說過,我的往事,我孩子的身份,到了合適的時機我一定會告訴您,如今您待我這麼好,方才又說愿意為我兒子鄭知恩治病,我真的無以為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您好奇的這些事,一五一十告訴您——”
景飛鳶欣然道,“好啊,嬤嬤我們過去坐下來說。”
譚嬤嬤點頭答應。
她扶著景飛鳶坐下,自己也在旁邊坐下,然后垂下眼眸,輕聲說,“小姐,我雖然身份卑賤,以前是大戶人家的下人,可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普通人。”
景飛鳶點頭,“嗯,我知道,昨天嬤嬤你說了,你的孩子是你主人的,既然能買奴仆做主人,自然身份不一般。”
她好奇問道,“嬤嬤,你當年的主人是誰啊?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嗎?”
譚嬤嬤凝視著景飛鳶的眼睛,“是,他是舉國皆知的大人物。”
景飛鳶心中一跳。
舉國皆知?
莫非是皇帝?丞相?
譚嬤嬤繼續說,“他,很多年前已經被滿門抄斬,所以我才一直諱莫如深,不敢說起我曾經在他家做過下人。”
景飛鳶聽到“滿門抄斬”四個字,一愣過后,忽然瞳孔緊縮!
舉國皆知的大人物!
還被滿門抄斬了!
最近二十來年,被滿門抄斬的大人物,她能想起來的只有一個!
國師府!
景飛鳶驚得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抓緊譚嬤嬤的胳膊激動地說,“嬤嬤,您的主人莫非是當年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能預知天災的國師?”
譚嬤嬤并不意外景飛鳶會猜到。
國師府名氣太大了。
一說就能猜到。
譚嬤嬤點頭說,“小姐猜得不錯,我是被國師夫人從鄉下帶回國師府的,我在國師府為奴為婢,國師自然也是我的主人。后來我剛生下孩子不久就離開了國師府,所以幾年之后國師府被滿門抄斬時,我有幸躲過一劫。”
景飛鳶難以置信地望著譚嬤嬤。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身邊這個普普通通默默無聞的嬤嬤,竟然是國師府的人!
她更沒有想到,譚嬤嬤的孩子,竟然就是國師的兒子!
想到這兒,景飛鳶再也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激動!
她坐下來緊緊抓著譚嬤嬤的手,顫聲道,“嬤嬤您告訴我,鄭知恩莫非就是您和國師大人的親生兒子?鄭知恩他是國師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