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陳嵩,又看了眼角落里那一桌酒鬼。
不行,他得立刻帶燕離瀾走,他不能再讓燕離瀾呆在這酒館里!
這里人多口雜,萬一被人聽到點什麼就糟糕了!
鄭知恩抓著燕離瀾輕聲說,“哥哥,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吧。”
燕離瀾雖然喝得認不清人了,可是他隱約還有意識,他傻笑著嘀咕道,“小鯨魚,你,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傻了呀?你……你怎麼能叫我哥哥哇?你應該叫我小舅舅的……”
他側眸望著鄭知恩,指著自己鼻子,非常驕傲地說,“我!小舅舅!我是你的,小舅舅!”
剛說到這兒,他又忽然變得難過起來。
他垂著腦袋,紅著眼眶哽咽道,“小鯨魚,你不想叫我小舅舅對不對?其實,其實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做你小舅舅,我想做你爹啊嗚嗚嗚……”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滴落在桌子上,他嗚咽道,“我好喜歡你娘,我想跟你娘在一起,她是你娘,我是你爹,我們是快樂的一家三口……可是,你娘不要我哇!你娘不喜歡我,怎麼都不喜歡我嗚嗚嗚……我就算再想做你爹,也只能做你小舅舅,嗚嗚嗚……”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埋頭大聲痛哭起來,“我這輩子只能做你小舅舅了,小鯨魚,我做不了你爹了,你娘不要我做你爹,她不要我,不要我……”
鄭知恩仰頭怔怔看著趴在桌上哭得肝腸寸斷的少年。
感受到少年的心痛和委屈,他心頭澀意翻涌,眼眶泛起難言的灼痛,一絲絲水光浮上他眼底。
他都做了些什麼啊!
他好恨!
他恨不得立刻給自己一耳光!
他真是該死!
該死!
他為什麼要手賤,他為什麼要出手幫姬無傷對付燕離瀾,他動手之前為什麼不先弄清楚燕離瀾的身份!
如果……
如果燕離瀾背部真有圣蓮圖案,如果燕離瀾真的是國師府十幾年前被人送走僥幸存活下來的孩子,那麼,燕離瀾應該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唯一的……
親人!
可他剛跟這個親人見面,就自私地害了人家,他害得這個可憐的少年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姑娘!
鄭知恩又一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
第一次是被師父當做藥人用來試藥,發現自己中了毒只能做一輩子小矮子的時候。
如今,是第二次。
不同的是,當年是別人傷害他。
他再痛苦再難受,也能通過反殺師父來獲得解脫獲得快意。
可如今,他傷害的是別人。
他傷害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個年幼的弟弟因他肆意搞破壞而傷透了心,他要怎麼做才能從這種愧疚和罪惡感里解脫出來?
難道要他,自盡謝罪嗎?
鄭知恩喉頭發苦,他死死掐著掌心克制著流淚的沖動,抱著燕離瀾的胳膊說,“你不能再喝了,再喝會死的,我們回去,我們回家——”
燕離瀾哭得直打嗝,“不,不回家,不回家,我沒有家,我在這里沒有家……我的家在安遠縣,好遠好遠的,回不去……我在京城的家是姐姐家,可是姐姐嫁給別人了,我再也回不去姐姐的家了,嗚嗚嗚……”
鄭知恩聽得愈發心碎。
他不想看燕離瀾在酒館里發酒瘋,一狠心,就抬手劈中了燕離瀾后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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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燕離瀾昏死過去,他摸出一塊碎銀子在桌上,然后用力將燕離瀾扶起來,用自己矮小的身體拖著燕離瀾離開酒館。
“……”
角落里,那一桌醉鬼睜大眼睛迷茫地望著鄭知恩和燕離瀾。
他們抬手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一個四歲的小孩,竟然能拖動一個大人?
嘿!
先不管這畫面滑稽不滑稽了,問題是這樣一個小孩子他是怎麼拖得動人家一個少年的啊!
天生怪力嗎?
是不是見鬼了?
……
鄭知恩拖著燕離瀾沿著街道找尋客棧時,一街之隔,有一戶人家正在放聲大哭。
那正是馮家。
小鯨魚的生父家。
馮家漆黑的庭院里,須發皆白的馮老太爺顫巍巍杵著拐杖快步行走,他憋著勁兒匆匆來到燈火大亮的正堂外面,用力推開門!
他抬頭,眼含熱淚激動地望著屋里一家子人,哽咽道,“我聽丫頭說,暨白他,他在這世上還留了后?”
第199章 有了親骨肉!喜極而泣
他期待地看向坐在上座的兒子,兒媳,又看向坐在旁邊的二孫子,三孫女。
見四人全都眼眶通紅,好像痛哭過一場,他急得跺了跺拐杖,“是真的,是不是?你們都哭過了,這事兒一定是真的,對不對?”
“爹!”
馮鈺山怔怔望著門口的老人家,他身子骨不好的爹竟然也被驚動了!
他趕緊擦了擦眼角的淚,立刻跟妻子站起身來到門口攙扶老太爺,“爹啊,您不好好在房里養著身子,怎麼一路吹著冷風來這里了?您身子骨怎麼受得住?”
馮老太爺一把攥緊馮鈺山的胳膊,哽咽道,“別說那麼多!你就告訴我,咱們家暨白是不是留了后?是不是真的?”
馮鈺山還沒來得及回答老人家的話,小兒子馮清泉就又哭又笑地回答,“是真的!祖父!大哥他去世之前留下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