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滿溢著心疼和歉意——
聽著男人問她的喜好,跟她保證再也不會讓她厭惡的東西跑她跟前嚇到她——
不知怎麼的,她眼眶突然變得潮潮的。
她安靜靠在男人身上。
知道她怕蟲子,爹爹會保護她,看到蟲子會提前弄走碾死,弟弟知道她怕蟲子也會提前留意,一看到蟲子就會偷偷碾死不讓她看到。
可她嫁入趙家之后,她在趙家原本那個破房子里上茅房時,看到滿地爬的蛆蟲嚇得連連后退,趙靈杰卻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好像非常納悶她一百斤重的人怎麼會怕還沒手指頭大的蟲子,還打趣她是不是故意裝柔弱給他看?
她否認過后,趙靈杰還在吃飯的時候去抓了幾個大青蟲故意放她跟前,想試試她是不是真的害怕。
她惡心得午飯都沒吃下去,躲在房里雖然生氣雖然委屈,可心里又隱約覺得這很正常,畢竟外面的男人沒有陪伴她成長,不知道她是真的打從骨子里害怕這種東西,想試探試探她也沒有什麼奇怪。
她告訴自己,她不能要求一個剛認識的夫君能像陪伴了她十多年的父親和弟弟一樣包容她疼愛她,理解她的所有脆弱并且呵護她的脆弱,那是奢望——
可是現在,一個不是她夫君的男人,卻溫柔抱著她,心疼她被嚇到,縱容她拿他華貴的衣裳擦手指,并且要為了她填平院子里的泥土砍了高大的樹木,說以后再也不會讓一個蟲子跑到她面前讓她害怕。
兩相一對比,她才忽然發現——
原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趙靈杰一樣。
原來,真正會憐惜她的人,哪怕并不理解她對小蟲子的害怕,也會包容她。
真正會憐惜她的人只會心疼她被嚇到了,又怎麼會執著于弄清楚她為什麼害怕蟲子,又怎麼會故意拿著她害怕的東西來試探真假?
景飛鳶額頭輕輕抵著姬無傷的心口。
她抿緊嘴唇,有些慚愧,“王爺,你不覺得我矯情,不覺得我軟弱嗎?”
姬無傷低頭憐愛地望著她,“怎麼會呢?一個能冒著被殺手發現的危險也要救下煜兒的姑娘,一個敢在半夜三更帶著那麼多人去虎頭山接父親和弟弟的姑娘,怎麼會是軟弱無能的?”
他溫柔安撫,“本王從未覺得景姑娘軟弱,也不會覺得你矯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強大到無懈可擊。”
他輕輕拍著景飛鳶的背脊,“別人怕蛇是怕,怕老鼠是怕,你怕蟲子也是一樣的怕,難道這害怕還要分個三六九等,怕蛇的就比怕蟲子的高貴一些嗎?”
景飛鳶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抬頭,微紅的眼望著姬無傷,“可是王爺,我也怕蛇。”
姬無傷寵溺地說,“好,那本王吩咐他們,以后梧桐苑不僅不許蟲子靠近,也不許蛇靠近,咱們景姑娘怕。”
景飛鳶沒想到,自己又怕蟲子又怕蛇,他不僅不笑話,反而用這樣體貼的方式化解她的尷尬。
這個看似對誰都極冷漠的男人,竟然對她如此用心。
景飛鳶望著姬無傷的眼睛,心在慢慢往他那邊偏移。
這個男人好像有魔力。
讓她不由自主就陷了進去。
“娘……嗚嗚嗚娘……”
煜兒抓著自己的小鏟子淚汪汪站在邊上,他睜著大眼睛恐慌地望著娘親,整個人都寫著無措和不安。
他不知道娘怎麼了,但是他知道,他闖禍了。
他把娘扔出去的石頭和草籽埋回土里了,把蟲子也碾死埋進土里了,他方才怎麼把那些東西挖出來的他又原樣填回去了,娘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氣,別不要他?
他怕娘不要他。
嗚,他真的不是故意讓娘生氣的。
他只是想把他挖到的寶貝都給娘。
景飛鳶聽到煜兒的嗚咽聲,扭頭一看,這才發現這孩子被她方才的失態嚇到了。
她立刻從姬無傷懷中起來,兩步上前蹲在煜兒面前。
“煜兒乖,不怕不怕,娘沒事,娘是不是嚇到你了?乖,沒事了,沒事了——”
她溫柔摸了摸煜兒的臉頰,擦掉煜兒的淚珠,然后將小家伙抱進懷里輕聲哄著。
“乖乖,沒事的,是娘自己怕蟲子,煜兒又不知道對不對?不關咱們家煜兒的事,不哭了,乖啊。”
煜兒丟掉小鏟子緊緊抱著娘親的脖子,哇哇大哭。
剛剛他太害怕了,怕得連哭都只敢小聲嗚咽,都不敢哭得太大聲,生怕娘親更加討厭他。
現在被娘抱住了,他才敢放聲大哭。
他緊緊抱著娘親,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往下掉。
娘沒有打他,娘也沒有不要他。
他還是有娘的娃娃。
景飛鳶聽著煜兒的哭聲,心疼得不得了。
這麼個四歲的孩子懂什麼呢,他沒被人珍惜疼愛過,以前也沒人教他不能把蟲子當禮物送人,他只是想把他覺得好玩的東西都送給他最喜歡的娘親而已,他懂什麼?
“乖,不哭,煜兒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