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杰一怔。
他心口驀地一慌,強裝鎮定盯著景飛鳶。
景飛鳶凝視著趙靈杰的眼睛,勾唇慢慢說道,“你母親染了臟病,我知道,你呢?你應該也知道吧?”
“……”
趙靈杰心底的僥幸一瞬間破碎。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景飛鳶,一瞬間繃緊了背脊。
景飛鳶見他這樣,頓時放心了。
這男人知道就好。
知道就會有所顧忌,就不敢肆意妄為了。
景飛鳶撣著袖子,退后一步,淡淡問道,“趙舉人要送我爹和弟弟去吃牢飯對吧?好啊,我便禮尚往來送你娘一副薄棺如何?我爹和弟弟吃幾天牢飯沒關系,我使點銀子就出來了,可你娘得了臟病的事傳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她可就活不了了!”
她慢條斯理道,“到時候,我來衙門歡歡喜喜接我爹和弟弟出獄,你哭紅了雙眼肝腸寸斷為你娘扶棺下葬,咱們倆若是迎頭碰上了,趙舉人你可千萬別讓漫天的紙錢撒我身上,我啊,嫌臟。”
第67章 求你!不要離開
趙靈杰死死盯著景飛鳶,方才的囂張勁兒一瞬間無影無蹤。
他背脊竄上一絲絲涼意,心里發慌!
他沒想到這賤人竟然真的知道他母親染了臟病的事!
這件事不是只有陳嬤嬤和他知道嗎?
連母親自己都不知道,這賤人是怎麼會知道的?
難道是那個大夫說漏了嘴?
可他都專門繞路到城南去請大夫了啊,他多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就是為了守住秘密,為什麼還是沒守住!
景飛鳶這賤人黑心無情又惡毒,如今母親的把柄又被這賤人捏住了,他和母親該怎麼辦?
他們是不是注定這輩子都逃不脫這賤人的陰影和殘害了?
不……
不!
景飛鳶見趙靈杰僵住了,心里就痛快了。
見趙靈杰再也囂張狂妄不起來了,景飛鳶淡淡瞥了眼他,轉身喊,“爹,鶴兒,我們進去。”
她邁著步子走在前頭,景云峰和景尋鶴跟上。
這一次,趙靈杰再也沒有伸手阻攔景飛鳶。
他狠狠掐著手掌心在原地團團轉了一圈,然后咬著牙抬步跟上去。
……
景飛鳶跟爹和弟弟來到縣衙后堂,找到辦公的主簿大人。
辦理戶籍這種事不用勞煩縣令大人,找主簿就行了。
如今衙門里這位崔主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瘦長臉,一副清高書生的模樣,頗有些疏離,一瞧就不太好相處。
景云峰上前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崔主簿,臉上堆滿了笑,“大人,小女與夫家和離,前來遷戶籍回娘家,還請主簿大人行個方便——”
崔主簿皺眉看向景云峰,又看向景飛鳶。
他淡淡問道,“因為何事和離?女子既然嫁了人,就應該貞靜賢良,好好服侍夫君,孝敬公婆,怎的一個不順心就要薄情寡義跟夫君和離呢?夫君在外掙錢養家不容易,做妻子的就不能多一點包容和忍讓?”
景云峰眉頭微蹙,看向景飛鳶。
景飛鳶也心下一沉。
這個主簿,好像頗有些大男子主義,在他這里似乎男子就生來高人一等,女子就該臣服,由不得女子拋棄夫君。
景飛鳶壓著心頭不適,欠身行禮,如實相告。
“主簿大人,不是民女薄情寡義,是民女的夫君和婆婆對不住民女,是他們無德加害民女在先……”
她將夫君天閹不舉,伙同惡婆婆將她送上乞丐床的事娓娓道來。
本以為聽了這種事,這主簿大人應該會憐憫她,誰料,主簿的反應跟大多數正常人不一樣。
崔主簿狠狠一拍桌子,怒斥景飛鳶。
“好哇,原來你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女子!就是你不識大體,將家丑外揚,害得你夫君身敗名裂!”
“你可知道他十年寒窗考中舉人有多麼不容易?你可知道你這樣一來,幾乎是要斷了他的仕途毀了他的一生?”
“他是個清高的讀書人,他怎麼能受這等奇恥大辱?本官問你,他天閹不舉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他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病人而已,你為何要因為他得了這種病就作賤他,讓他顏面無存?”
“你已經心狠手辣將他害到這種地步了,你也出了氣了,你若是還有一點點良心,你現在就應該回去跟他好好過日子,怎麼能直接來官府跟他和離?你怎麼能不顧他的意愿強行拋棄他將戶籍遷出去?”
主簿大人的一番怒斥,讓景家三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麼糊涂官啊?
這種人是怎麼做官的?
尾隨而來站在門口的趙靈杰聽到崔主簿的怒斥,卻是眼前一亮。
他立刻挺直了他的脊梁。
他快步走進來,沖崔主簿拱手行禮,“多謝主簿大人仗義執言!”
他哽咽道,“大人明鑒,小生不愿意與娘子和離,還請大人不要讓她離開小生!雖然娘子她害得小生聲明盡毀,可小生愿意看在半年的夫妻情分上,不予計較,只要她跟小生回去,小生必定會與她好好過日子!”
崔主簿點點頭,“很好。”
他指著趙靈杰,對景飛鳶頤指氣使地說,“瞧瞧,你夫君都已經不計較你對他的殘害了,他都愿意大度讓你回家了,你還鬧騰什麼?他是舉人,你一個商戶女能嫁給舉人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最好是識趣一點,趕緊跟他回去好好過日子,別再讓本官教訓斥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