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飛鳶也如釋重負。
這個王爺看著冷漠,但是真的很好說話。
她端起茶杯,“多謝王爺體諒。”
說完,她一飲而盡。
姬無傷又問,“景姑娘可知,那晚落下懸崖之人是誰?”
景飛鳶點頭。
“那人名叫燕離瀾,他是鄭勛鄭財主家的鄰居。”
“王爺您的孩子在鄭家過得并不好,這一年多都是燕離瀾在照顧他,所以他與燕離瀾感情極好,一直喊燕離瀾小舅。”
“此次鄭家入京,那孩子只肯要燕離瀾陪同,鄭家人便邀請燕離瀾一同上路。”
“不料,前兩天晚上在京城外客棧,大內侍衛找到了鄭家人。”
“他們讓鄭家人將孩子交給他們,再配合他們用他們帶來的孩子冒名頂替欺騙王爺,鄭家若是不從,就要鄭家滿門性命。”
“鄭家人被迫答應。”
“可燕離瀾與那孩子感情深厚,他知道孩子落到大內侍衛手中只有一條死路,就抱著孩子逃走了。”
“大內侍衛一路追殺,他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即便他武功再高也難以抵抗,逃到白云觀時已經渾身是傷。”
“他知道他難逃此劫,所以將同樣負傷的孩子藏在了神龕底下,祈禱有好人能救孩子,然后他自己引開追兵,去往后山懸崖,一躍而下……”
停頓了一下,景飛鳶又說,“這個燕離瀾,也沒死,他跟王爺您的孩子在一起,到時候王爺可以讓他跟鄭家人對質。”
姬無傷點頭。
原來一切竟是這樣。
他就說麼,若真是有賊人想搶他的孩子,既然都抱著他的孩子跑了一路了,為什麼不殺了他的孩子?
為什麼賊人自己落下懸崖了,他的孩子還平安無事?
他慢慢喝著茶水,輕笑一聲。
他的皇兄是真的急了,只想著殺他兒子斬草除根,都顧不得能不能自圓其說了。
景飛鳶見姬無傷笑,她小心翼翼問出心中疑惑,“民女斗膽請問王爺,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殺您的孩子,用一個假孩子來冒名頂替?”
姬無傷看了一眼景飛鳶。
本來這種事,他不應該跟這姑娘多說,可是……
可是他這顆一見了人家就怦怦直跳的心啊,就是這麼不爭氣,就是不想拒絕人家。
他緩緩說,“皇兄瀕死,朝中幾位大臣狼子野心,他知道他那八歲的太子斗不過朝中大臣,所以半個月內連發十幾道圣旨召本王回京,要本王攝政,保護他兒子。”
他嗤道,“可他既要本王攝政,又信不過本王,他怕本王扶持自己的兒子登基,所以他讓人殺了本王的兒子,斷絕本王后路。至于他為什麼要弄個假的來蒙騙本王,自然是怕本王得知兒子死于他手,一怒之下扔下他和他兒子不管,重返邊關,所以他才會找個假的來暫時安撫本王,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景飛鳶有些不明白,“民女想不明白,皇上殺了王爺的兒子有什麼用呢?王爺若是真想做皇帝,您完全可以自己登基做皇帝,為什麼皇上就認定您非得扶持兒子登基?”
姬無傷手指一頓。
他低垂著的眼底藏著一抹自嘲,“自然是因為,本王無法登基稱帝……”
他不想談及自己每個與必發一次的怪病,這是他一輩子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
他轉移話題,“景姑娘,那天晚上你在白云山,除了見到這件事之外,還有沒有遇到過什麼人,什麼事?”
景飛鳶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識趣不再追問。
她說,“民女那晚見過許多人,王爺指的是什麼樣的人?”
姬無傷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一根根握緊,帶著點緊張,不安,也有一絲絲難掩的期待。
他緩緩問景飛鳶,“景姑娘有沒有遇見什麼怪人?”
景飛鳶呢喃著“怪人”二字……
她下意識想到了那個野獸一樣的男人。
她驀地望著姬無傷,一字一頓,“王爺說的是什麼樣的怪人?王爺為什麼要問這個人?”
姬無傷對上景飛鳶的視線。
他心中一緊。
景姑娘的確遇見了怪人!
若是沒遇到,景姑娘只會搖頭,不會這樣追問。
姬無傷又掐了掐手指,平靜地信口胡謅,“有人來報,說那天晚上白云山附近出現了一個怪人,他披頭散發,雙目通紅,如同野獸,狂躁,暴戾,一看就極其危險,隨時都可能會殺人,他們求官府將其捉拿。本王不確定這傳言是真是假,便讓人四處打聽。若白云山真有這樣一個危險之人藏匿,那本王必須盡早將他捉拿處死。”
景飛鳶聽到這話,沒有任何懷疑。
那天晚上她都能幾次遇到那個神出鬼沒的野人,別人同樣遇見了那野人也不奇怪。
只是——
處死?
她望著姬無傷,“王爺真要將他處死?”
姬無傷反問,“難道景姑娘覺得,他不該死嗎?”
景飛鳶抿緊嘴唇,低垂著眼眸。
那野人是她前世兒子的父親。
即便是前世,那野人也并未主動傷害過她,是趙錢氏把他和另外兩個乞丐抓去下了藥,他也是受害者……
重生一次,她改變了命運,那野人此次更是未曾傷她分毫。
最多,最多就是在山路上誤解了她的意思后,咬了她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