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瘋了一般不知疲倦的不停的為她心肺復蘇。
發絲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砸在她臉頰和嘴邊。
每隨他做一次心肺復蘇,女孩就吐出一口水。
“林疏棠!”
是他的聲音。
“沈……沈肆……”
林疏棠說話時驀地吐出一大口污水,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
劇烈的咳嗽,震得胸腔都在痛。
沈肆陡然停下動作,一雙瞳孔殷紅似血,雙臂緊緊的把她按入懷里,恨不得將她融入骨血那般的,臉頰深深埋在她的頸窩。
他的身體都在發抖。
脖頸有暖流滴上去,林疏棠的意識逐漸清醒,感官也恢復了。
似乎有人走過來了,沈肆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將帽子遮在她臉上避開風雨,去找安全的地方。
林疏棠這次要看清,用盡全身力氣把帽子撥開,哪怕眼睛被雨水打疼,也一直睜開盯著他看。
他的下巴上一直有水滴落。
風依舊在嘶吼,雨勢也不見減弱。
可耳邊是他踏實而急促的心跳,林疏棠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身體已經暖起來。
朦朧的視線里是晃動著的火苗,噼里啪啦的有輕微聲響,再然后是透過火光,是男人清雋頎長的背影。
她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看了一會兒,沒想到他忽然轉身,毫無預兆的,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
如凜冬里最深的夜色。
沈肆收好手里的東西,過去蹲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唇線分明,微微抿著。
還在燒。
但雨勢太大,現在沒辦法離開這個山洞,只能用烤干的衣服把她裹得緊緊的。
“難受嗎?”他輕聲問,怕驚到她一樣。
林疏棠搖搖頭,他上半身沒穿衣服,烤干的衣服都包在了她身上。
“你也穿上衣服。”
她聲音一出,沙啞得厲害。
沈肆按住她扯衣服的手,眉頭皺著,“別亂動。”然后用衣服包好她,“你發燒了,再著涼,該怎麼辦。”
昏迷的那幾個小時,林疏棠渾身冷汗直冒,現在稍微好了點,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林疏棠低垂著眼眸,“我沒事。”然后抬眸,“要是你也生病了,咱們一直困在這才有事。”
沈肆明白了她的意思,掌心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放心,很快就有人找到這的。”
慶幸的是他的手機,一直在林疏棠的外套里。
這里沒信號,無法打電話,但他手機里裝了特殊的信號發射器。
沈肆直起身,想去添點柴,她幾乎條件反射的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
沈肆低頭看她緊攥著自己不放的手,眼中的情緒越來越深。
她聲音嘶啞,“陪我待一會吧。”
沈肆眸色微斂,看不清眼底,但順著她的力氣,默不作聲地坐在她身邊。
林疏棠的身體蜷縮在他寬大的外套里,雙臂抱著膝蓋,五官閃爍在火焰的明暗光影中。
她嘶啞的嗓音問,“沈肆,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沈肆頓了頓,回答,“還好。”
“他們,愛你嗎?”
沈肆沒有回答,看她時,林疏棠的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原來林疏棠沒那麼堅強。”沈肆捧起她的臉,隱下喉間的血腥味,指腹擦去她的淚水,用盡所有理智,壓著體內肆虐的戾氣,用低沉的嗓音緩聲道,“是個愛哭的膽小鬼。”
林疏棠感到悲從中來的輕笑,任由臉上的淚珠被他擦去,“是啊,我是個膽小鬼,不敢相信我的生身父親想我死。”
抱著膝蓋,她將半張臉頰埋在膝間,眼圈紅紅的。
“我一直以為想要我死的人無非就是關琴雪母子三人,沒想到還有宋柏東。
沈肆,你知道嗎,知道我不會游泳的人除了你和爺爺,只有他。
而他說淹死我,是念及父女之情留我個全尸,你說好笑不好笑。”
她咬著牙,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沈肆的身體輕輕顫著。
忽然覺得每一個毛孔都進了冷雨。
淚水打濕了他的掌心,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著,同時把他的心撕開。
抿了抿繃緊的唇角,什麼都沒說,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洞口的位置。
林疏棠紅紅的眼睛看著他的手伸了出去,掐斷一根草,將汁液涂滿了手。
然后用涂滿汁液的手接雨。
嘗試好幾次才成功后,他將雨水捧到她面前。
掌心里有一個安安靜靜的被雨水打出來的氣泡。
這里沒有肥皂液,只有粘稠的草木汁可以做到。
“林疏棠,聽說泡泡破碎的時候,煩惱也會跟著消失。”
林疏棠抬起噙滿淚水的眼睛看他。
沈肆溫柔的說,“這個泡泡里盛滿了你所有的不幸,戳破它,你就是無憂無慮的林疏棠了。”
她的眼淚毫不設防的流了出來。
伸出輕顫的手指,戳破他掌心里的泡泡時,泣不成聲。
“沈肆,我哭一會兒,不是因為宋柏東,而是雨水流進眼睛里了,所以我要流出來才行。”
沈肆用擦干的手撫著她的臉頰,柔聲說,“一定是風太大,吹進我們棠棠眼睛里了,我來擦擦,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習慣把自己包裹在獨立的殼里,一旦袒露自己的依賴,保護殼就會裂開。
林疏棠埋在他身前,失聲地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