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年眼中的懷疑和隱含的殺意,裴懷霜心里卻愈發安定幾分。
畢竟,對方越是警惕小心,越能說明他所言屬實。
少年的手依舊白皙纖細,剛剛還在輕柔小心替他化開傷藥,如今卻又握著冰冷森然的利刃對他磨刀霍霍,莫名有種詭異的沖擊感。
裴懷霜垂眼,淡聲開口:“在下手無縛雞之力,九公子又何必這般戒備,若是不信,今晚子時你過來,我將赤血盟信物交于你。”
盛暖露出些懷疑神情:“赤血盟信物?你剛不是說自己就是普通幫眾。”
少年似乎和他一樣糾結和小心,一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懷疑。
裴懷霜笑了笑:“我是尋常幫眾,卻深得上級信任,上級也想救落霞山眾人,若是能與九公子聯手,必定是愿意的。”
沉吟許久,盛暖緩緩松開匕首:“我便信你一次,若是你敢耍花招,他日,我天地會定不會放過你兄弟二人。”
在裴懷霜眼中,少年睥睨著他,眉眼疏離冷戾,再不見之前數日看著他時那副風流恣意的模樣。
就好像這少年前一刻還能與他調笑說覬覦霜降公子美色,下一瞬便能毫不遲疑眼也不眨將他殺了。
風流卻冷血,多情又無情!
這般乖張肆意且身手不俗,也難怪小小年紀就能在那天地會中有不俗的地位……
第1105章 長公主貴不可攀 019
天色還早,盛暖轉身離開裴懷霜房中。
那少年剛出門,裴懷霜就聽到外邊有三樓上的小倌兒驚喜的聲音:“九公子,不是說好了來找人家聽曲兒,怎麼又騙人。”
然后裴懷霜就聽到少年調笑的聲音:“瞧你這副浪勁兒,本公子怕前腳進了你的房,后腳就要被你吃了。”
“哎呀,討厭,九公子這般人物,人家怎麼敢呢……去我那里坐坐嘛。”
“今日本公子有事,改日再去,到時定要好好教訓你。”
少年聲音輕佻,任誰也想象不到他剛剛握著匕首的邪戾模樣。
那小倌兒糾纏不成,不知是不是被揩了油,矯揉造作叫了聲“啊,公子討厭”,然后又是一連串的道謝討好,明顯是得了賞錢。
裴懷霜閉上眼準備稍作休息,可下一瞬,房門就被砰一聲踹開。
是剛剛糾纏九公子的小倌兒……那小倌兒站在門口滿眼鄙夷看著他:“裝的一副清高模樣,還不是恬不知恥勾著九公子在你一個人身上花錢!”
裴懷霜整個人都僵住了,下一瞬,面色倏地漲紅:“一派胡言,滾出去!”
“哼。”
那小倌沖著他啐了口,轉身離去,還在小聲咒罵嘲諷:“當了XX還想裝清高立牌坊,誰知道暗地里怎麼使盡渾身解數討好九公子的,不要臉!”
裴懷霜氣的整個人都麻了。
他出身優渥讀的也是圣賢書,家中巨變落敗后進入赤血盟,依舊行得正坐得端,卻不料今日居然被個賣身的小倌兒這般誣賴。
他與九公子最多算是知音,哪里有半點見不得光的!
可就在這時,他眼前卻莫名閃過一幅畫面。
那少年白皙纖細的手指抵在他胸口,似乎是藥膏化開后溫熱的觸感,恍然間卻又像是被匕首抵住時的毛骨悚然……
裴懷霜一陣惡寒,立刻將那幅畫面驅出腦海。
盛暖出了裴懷霜房間,被上次認識那小倌兒纏的無法脫身。
見對方騷浪得不肯走,便狠狠在他身上掐了把,等到那小倌兒齜牙咧嘴時又丟過去一錠銀子,然后才在那小倌兒眉開眼笑依依不舍中離開……
當夜子時,等到將軍府眾人入睡后,她換了衣服避開巡夜的侍衛翻墻離開,沒過多久,就再度出現在裴懷霜房里。
然后她就看到了裴懷霜拿出的令牌,上刻“赤血”二字。
可將令牌拿給她看后,裴懷霜又道:“這令牌與我同時出現在落霞山,那些幫眾才會相信,所以,無論九公子想做什麼,恐怕要帶上在下一起。”
言外之意,即便盛暖殺了他奪了令牌也是沒用的。
盛暖自然知道他的顧慮,勾唇看了他一眼:“霜降公子多慮了,便是無論如何我也舍不得傷你半分的。”
裴懷霜嘆氣:“若是之前沒被公子用匕首抵著脖子威脅,在下怕是也要信了。”
盛暖咋舌:“霜降兄竟是這般記仇,那不過是與你玩笑而已……怎生這般幽怨?”
幽怨?
裴懷霜頓時噎得不想再說話。
盛暖不再逗他:“既然只持有令牌是無用的,那霜降兄能否將令牌借我一用,我拿去給我天地會舵主,若他肯信,我便帶霜降兄一同前去。”
裴懷霜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明日一早,我等九公子回話。”
這是一場小心翼翼的豪賭,可他別無選擇,為了落霞山上千殘兵,也為了赤血盟不徹底淪為反賊,他必須冒這個險。
片刻后,盛暖拿著令牌離開……
她沒有回去將軍府,而是帶著赤血盟的令牌,直接前往一處不起眼的院落。
這處院落,是督察院院長蘇長淵的住處。
看似不起眼,可她知道這處院落的戒備有多森嚴,在靠近后就立刻顯出身形光明正大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