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家就在一片老住宅區里,都是很多年前的民房,一家挨一家,道路坑坑洼洼滿是污水,上邊橫七豎八的繩子掛著晾曬的衣服。
就在黑色的豪車駛進這片住宅區的時候,一處低矮民房里,沈殊正躺在床上,除了嘴巴和一只手,別的地方一動也不能動。
雖然盛家給了賠償和醫藥費,但貧民區根本沒有足夠的醫療水平,而且,沈殊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廢人了,那些錢要留著給母親養老。
而自從他三天前被送回家,第二天,知道他受傷廢了后,門外就開始傳來尖利嘲諷的聲音。
是隔壁的胖嬸,胖嬸有個兒子和沈殊差不多年紀,每天出門做苦力,還不一定天天能找下活兒。
知道沈殊成為覺醒者還被貴族雇傭后,胖嬸沒少往他家送東西,好聽話說了一籮筐,想讓沈殊找機會關照她兒子。
可自從沈殊這次被送回來,也是胖嬸冷嘲熱諷的聲音最大。
“什麼覺醒者喲,廢了也還不是被人趕回家。”
“還不如我家小黑子,只要出力就能掙錢,不用癱在床上拖累老娘。”
沈殊的母親急匆匆走出去和胖嬸理論,房間里,沈殊安靜躺著,俊秀的面孔蒼白泛青,神情麻木。
其實盛家的做法很正常,對于沒有正式雇傭的貧民,他們能給一大筆賠償金已經算厚道了,多少像他這樣的人,直接被趕走一毛不賠也沒地方說理。
愿意給他們效忠的人太多了,他們寧肯花錢也不會在他這種已經廢了的人身上多費半點精力。
這個世道就沒有平民的活路,每天都是在掙扎著生存……
就在這時,外邊胖嬸和他母親斗嘴的聲音忽然消失了,緊接著沈殊就聽到了幾聲低呼,然后是高跟鞋踩在磚石上的聲音。
他們這個地方,除了那些在外邊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沒人穿高跟鞋。
可那些女人不會大白天出入。
沈殊皺眉往外邊看去,卻看不到房門外……而這時,盛暖已經帶著三個護衛和醫生到了沈殊家門口。
三個護衛手里拎著滿滿當當的禮品和營養品,盛暖看了眼周圍錯愕的居民,然后看向最近的一個婦人:“請問,沈殊家是在這里嗎?”
沈殊的母親沈秀月急忙上前有些磕巴:“你、您找沈殊什麼事啊,我是他母親。”
“原來是阿姨……阿姨您好,我姓盛,沈殊在我家工作時受傷了,我帶了醫生來看看他。”
沈秀月連忙把人迎進去,外邊,胖嬸的神情有些僵滯。
這是雇主來看望沈殊?
不是說不要沈殊了嗎?這這這……
沈秀月把人領進屋子里,慌亂拘謹的搬來家里唯一兩把椅子,盛暖和她帶的醫生坐下來,三名護衛把禮物擺到旁邊木板釘的桌上。
沈秀月有些不知所措,想給人倒水,可看到盛暖的打扮樣貌,再看看自家掉漆的搪瓷缸子,根本拿不出手。
這樣的千金小姐肯定嫌臟的。
把婦人拘謹不知所措的樣子看在眼里,盛暖微笑著開口:“阿姨,方便看看沈殊嗎?”
沈秀月驀然回神,連忙應聲:“方便,方便。”
說著她就朝屋子里唯一的房間走去,吱呀一聲推開房門:“小殊,盛小姐來看你了。”
沈殊剛剛就已經聽到了盛暖的聲音,心里無比意外。
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居然來貧民區看望他這個廢人……可想到昏迷前發生的事,盛暖這樣嬌生慣養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居然會折返從異種口中救了他一命,沈殊便是滿心復雜。
原以為她也和那些貴族一樣,不把貧民的命當成命,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善良。
這樣的人,如果能一直替她做事,以后必定也不會虧待他,只是可惜,他已經廢了。
看到盛暖走進來,與這個屋子格格不入的模樣,沈殊勉強扯了扯嘴角:“盛小姐,勞煩您跑一趟。”
盛暖上前,滿眼關切:“不麻煩,我這兩天一直沒能抽開身,今天才來看你……我爸爸跟我說了你的狀況,我跟他商量好了,明天就有人接你回醫院去繼續治療。”
盛暖安慰他:“你是為了保護我,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不會扔下你不管。”
沈殊有些愕然,下意識開口:“盛小姐,我……已經廢了,醫生說治不好了。”
盛暖打斷他:“那我們換個醫院,總要多嘗試一下,如果最后真的無法治愈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讓人照顧你和你母親后半生。”
一句話,沈殊瞬間僵住:“盛小姐……”
身后,沈秀月瞬間哭出聲就要跪下來:“謝謝您,謝謝您愿意救小殊。”
可憐的婦人早已習慣了貧民的地位,對于連累兒子成為廢人的雇主沒有半點記恨,只聽到對方說不會扔下兒子不顧,就是鋪天蓋地的感激。
沈殊也是滿心震動復雜無比:“盛小姐……”
盛暖拍了拍他:“好了,不用多說,你好好休養,若是能治好,我還等著你回來繼續做我的護衛呢。”
即便知道沒有什麼希望,可這一瞬,看著華麗高貴的少女親切攙扶起他母親的樣子,沈殊心里涌出一個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