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婆子們拿了對牌,才歡天喜地走了。
萍葉對著她們的背影啐了一口。
桃葉過來道:“都是府里積年的老仆,好幾代的家生子,許多還和老夫人身邊的人沾親帶故,老夫人愛惜名聲,不想得罪她們。且又是最能鬧的幾個。”
萍葉嘆道:“我能不知道嗎?還不是怪……”
兩人對視一眼,再不多說了,心里明鏡兒似的。
還不是都怪老夫人。
讓藺云婉理家,只管下命令給吩咐,不管兜底。若是有她老人家那頭的人犯了事,或有超出份例的,每次都打馬虎眼。
鬧出事,或平不了賬,哪次不是讓夫人自已想法子解決?
藺云婉兩頭難。
“夫人,嚴媽媽來了。”
萍葉過來通稟。
藺云婉大抵猜到什麼事,去了與壽堂,果然聽老夫人和她說:“寶兒這孩子在我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實在侍奉得不錯,我倒舍不得她回去,想把她留在身邊。云婉你覺得呢?”
“葛表妹似乎年紀不小了,老夫人留她,不如為她找一門好親事。”
陸老夫人嘆息著說:“你不知道,這孩子……也是命苦。”
藺云婉挑眉:“怎麼個命苦?”
“小小年紀爹娘就沒了,親戚跟前長大。你別看她這麼懂事,都是因為從小看人眼色過日子,才這般乖巧。”
“好不容易說了門好親事,是個開藥鋪的。本來順順利利成了親,日子也過得下去。誰知道后來……”
藺云婉蹙眉問:“后來怎麼了?”
陸老夫人說:“那郎君出去采買藥材,不知所蹤,黃花大姑娘,一耽誤就是好些年。但是婚事都定下了,男方家里不肯松口讓她另嫁,這輩子豈不是跟活守寡一樣?你說多可憐。”
藺云婉順著她的話說:“還真是可憐……”
他們為葛寶兒編出來的遭遇,甚至趕不上她上輩子的下場凄慘!
陸老夫人一臉動容:“你也覺得這丫頭可憐吧!我想著,干脆將她留在我院里,給一份月例銀子,也不要多少,照比著府里養姑娘的舊例給就夠了。”
就夠了?
藺云婉心下冷笑。
府里養一個姑娘,一個月五兩的月例,一年胭脂水粉、四季的衣裳、金銀首飾,至少四個使喚丫鬟,還有廂房的布置等等,這些銀子下來,足夠普通人在京郊外買兩進的小宅子了。
說得真輕松!
藺云婉一臉為難:“老夫人,府里賬目我是從您手里接過來的,您也知道……”
陸老夫人的臉也不好看。
她當然知道,武定侯府的家底和平常人家比,那肯定很富裕。
但是府里一直想要維持往昔的光鮮亮麗,早就入不敷出。
要不是這幾年藺云婉經營得好,便是連體面地開宗祠過繼子嗣,都辦不成。
“云婉,我把陸家交給你,就是相信你。”
藺云婉忖量了片刻,道:“倒是有幾處無關要緊的可以節省出來,給表妹做開支。不過我還要寫成冊子,請老夫人裁奪。”
能騰挪出銀子來就成了。
陸老夫人笑道:“你拿來就是。”
藺云婉造了一份冊子出來。
“老夫人也真是,自已想養表姑娘,怎的不從自已庫房里出銀子?又給咱們夫人添麻煩。”
萍葉看完手中的冊子,瞪大眼睛改口:“夫、夫人,您怎麼把喬大的差事也給寫了進去?”
桃葉進來,溫聲道:“老夫人要是把喬大的差事削了給表姑娘做開支,只怕他要鬧翻了天。”
藺云婉不咸不淡地說:“送去吧。”
喬大,府里有名的刁奴,一般人都招惹不起。
萍葉巴不得喬大鬧大了才好。
她自告奮勇:“奴婢去。”
第17章 刁奴
第十七章
“夫人,嚴媽媽來了。”
藺云婉道:“請她進來。”
嚴媽媽拿著冊子進來,笑著說:“夫人,這麼晚了還在忙什麼?”
藺云婉放下毛筆,說:“在給兩個哥兒準備上課的內容。”
嚴媽媽一眼看過去,窗臺下的桌子上,擺著一本《竹枝帖》,另外一本空白的宣紙本,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
夫人待慶少爺還是盡心的。
她拿著冊子,過來說:“夫人可得仔細眼睛,更要注意身體。”
藺云婉點頭,吩咐桃葉:“上一碗清風玉露。”
嚴媽媽本來不想喝,聽到這個雅名兒,又坐下了。
桃葉上了清風玉露茶。
嚴媽媽聞到香味兒,剛飲一口,就贊不絕口:“真香!”又不敢多喝,說:“這會子晚了,要是早晨過來,我必定要吃完夫人這一碗茶的。”
桃葉在旁邊細聲解釋:“媽媽但喝無妨,這是普洱茶,溫養脾胃,不影響您夜里睡覺。”
“果真這樣妙?”
嚴媽媽端著茶杯,全喝完了。
桃葉見她盡興,又趁機說:“普洱茶要三四次才出色,媽媽來得正巧,早一些,遲一些都喝不上。”
嚴媽媽心里更高興,覺得自已撿了便宜似的。
最后她要把老夫人裁奪完了的冊子交給藺云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藺云婉卻沒什麼反應,只當成一件尋常的庶務應下。
等到嚴媽媽一走,她翻開冊子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萍葉笑著說:“老夫人還真裁掉了喬大修剪竹枝的差事!這下喬大鐵定要鬧起來。”
桃葉有些憂心:“就怕喬大鬧起來沒個分寸,連累夫人。”
藺云婉卻是毫不擔憂,淡淡地說:“喬大脾氣雖大,卻不是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