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噗嗤一笑,指了指兩個孩子道:“你要想來就能來的事兒,昭純宮離我這兒又不遠,只怕她們大了,等到了貓狗兒都嫌的年紀,你躲都來不及。”
“怎麼會!”蔣昭儀嗔道:“孩子多可愛啊,我以后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借你的孩子逗逗總不過分吧。”
這句話一說出口,蔣昭儀就覺得自己嘴快了,她貝齒咬上殷紅的唇,有些不知所措,還是沈清姀率先打破了尷尬道:“不過分,我還巴不得有人替我管教著孩子呢。”
蔣昭儀指尖劃過自己手背,留下一條白痕,很快泛了紅,她低低的聲音悶悶傳至沈清姀耳中:“這一年宮里發生了很多事,我最想不到的便是昭純宮會剩下我一人,你說往日有多熱鬧吧,也就那麼一回事兒,你說冷清吧,我也知道,往后,會一直這麼冷清下去的。”
蔣昭儀重新抬起頭,她眼眶紅紅的,不知是惋惜容妃的身死,還是替自己可惜青春年華,終將錯付給了這一處紅墻磚瓦:“其實,圣上中秋節宴那日封賞后宮,我便知道,你是十足幸運的一個人,能夠在此深宮握住一份縹緲的愛,這是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以后,宮里就只有我們幾個人了,也,唯有我們幾個人了。還好,圣上給了我昭儀的位份,在這個位份上,我至少這輩子都可以衣食無憂了。”
蔣昭儀舒然一笑,她是個顏色俏麗之人,卻也是那個豁達之人,她看向沈清姀,一臉真誠道:“希望我們以后,能一直是朋友。”
“當然。”
第210章 軟肋
蔣昭儀的到來似乎給了眾人一個訊息,那便是瑤華宮的門開了。
絡繹不絕的賀禮源源不斷送進瑤華宮,忍冬與素問二人整理了半晌才全部登記在了冊子上,至于送來的禮麼,全都一股腦兒堆進了庫房內。
“娘娘,送來的賀禮全部都記好了,誰人送來的,送了什麼,都在冊子上了,娘娘要看看嗎?”忍冬翻開冊子,遞到沈清姀面前。
沈清姀隨意看了一眼,笑道:“多虧了你和素問,不然東西都堆在那兒亂糟糟的。要說素問,我這已經生產完了,她也該回到勤政殿去了吧?”
素問當初來瑤華宮的原因很簡單,因此沈清姀也做好了素問隨時會離開的準備,可忍冬唇瓣囁嚅后,輕聲道:“娘娘想著這件事兒,其實奴婢私下里也問過素問,可她笑笑,卻沒有明說,只說一切聽從圣上安排。可照道理,娘娘您生產后都快滿一個月了,圣上也并未提及此事啊?奴婢估摸著,或許素問并不用回勤政殿了。”
沈清姀雖這樣問,但其實素問回不回都不打緊,她沉吟道:“素問是勤政殿出來的,人細心,辦事妥帖,能留在瑤華宮是好,要是不留,備下一些賞給她,算是多謝她照顧。”
忍冬對于素問的去留,自然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她已然是瑤華宮的掌事姑姑,素問留與不留,都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她此刻只是萬分慶幸,當初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對的。
再回首,當初一同服侍太后的散霜,秋陰等人,卻是后宮中無人提及的存在了。
忍冬內心唏噓下,想起一事來:“娘娘,先皇后身邊的墨春想來見您,您看,見還是不見?”
“墨春?”沈清姀抬眸,視線從兩個孩子身上移開:“她說要見我?”
“是。”忍冬細細說了墨春當日與她說的話:“娘娘恐怕不知,墨春已經過了可以出宮的年紀,但事在人為,她來,恐怕是來拜別娘娘的。”
沈清姀恍惚,‘出宮’二字對她來說既是陌生又是熟悉的,秋日里的風卷帶起一絲絲宮里獨有的凄涼,吹進了瑤華宮,沈清姀失神般說道:“自從先皇后死了,倒是很久沒見她了,請她來吧,只怕這一見,再也難見了。”
墨春很快便來了,她身著最素樸的宮人服飾,就連發髻上常常簪著的銀線纏絲花絹都沒帶,唯獨皓腕之上露出了一只刻花銀手鐲,那手鐲看上去應該是有些年頭了,花紋處多多少少能瞧見一絲黑線,歲月在上頭爬過,留下斑駁痕跡。
“奴婢給宸妃娘娘請安,娘娘安。”墨春安靜地進來,安靜地請安,她跪拜在地上之很久未曾起身,沈清姀與忍冬相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了然。
“墨春,起來吧。”沈清姀坐在靠窗的位置,攏著一件薄衫,哪怕是這樣,也不會在漸漸轉寒的天氣里感到一絲涼意,她指了指不遠處搬來的椅子:“坐吧。”
墨春始終低著頭:“謝宸妃娘娘。”
廊檐下的日光渙散,因著庭院中池水蕩漾而折射出點點波光粼粼。
墨春很久以后才抬頭打量面前之人,生子并沒有讓沈清姀身上多了一絲疲憊,相反,或許是得醫官盡心照料,她始終面容不改,仍舊明眸皓齒,玉軟花柔。
墨春還記得,彼時,她與沈清姀同在慈安殿當值,一人不過是二等宮女,一人不過是一等宮女,沒什麼不一樣的,可事實卻是,因她一念之差,便是如今的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