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自已合了腰帶,任由宮人給自已束發,沈清姀取過枕頭底下的一枚龍紋玉佩,低頭束在腰帶上。
蕭祈一雙眼從始至終落在她身上,灼灼目光令沈清姀后知后覺,她抬頭,眼尾的疲意仍舊不甘心的殘留在上面,只是沈清姀掩飾的很好,她柔聲說道:“既是這樣未到天明的鬧起來,恐慈安殿中不是宮令女官能處理的,圣上早早過去,不能耽擱時間。”
沈清姀頓一頓,接著捋順了玉佩下的穗子道:“至于臣妾,心中有數,不會讓自已累到,圣上放心。”
蕭祈呼出一口濁氣,用力捏了捏沈清姀的手:“你自已有分寸就好,去了慈安殿,朕顧不上你了。”
蕭祈瞄一眼殿外,天邊的一抹魚肚白更加明顯,他忽而意味深長道:“天都沒亮,就吵鬧起來,怎麼就這麼等不起。”
沈清姀瞳仁閃爍,最后整理了下蕭祈束發的玉冠,轎輦已經等在了門外,直到送了人出去,忍冬又開始替沈清姀更衣。
忙中抽空,忍冬低聲說道:“娘娘,來傳話的宮人言語間并未表明太后為何會忽然病重,奴婢想著,太后一日日養著,不至于一下子不行了,其中貓膩,可要奴婢去問問散霜。”
“你懷疑誰?”沈清姀望著殿外逐漸清明的天地,問道。
忍冬遲疑著給出答案:“俗話說血濃于水,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那不是兔子。”
“你懷疑,旁人也會懷疑,不用去問散霜,問不到的。你問了,她答了,那便是讓咱們也在此事上沾惹了一身騷。”沈清姀目光如星芒閃爍,黯淡了幾分:“散霜知道真相要講給誰聽。”
忍冬渾身一凜,默默道:“轎輦準備好了,娘娘,咱們過去吧。”
慈安殿中要比沈清姀想象的安靜,至少不聞哭聲,只有少數人站在內殿幾層帷幔后。
良妃、容妃這些位份高的站在前面,后邊的宮妃見是沈清姀,自動讓出了一條道來,沈清姀提裙步上前,容妃回首,讓出了自已身邊的位置。
第185章 薨
“你懷著身孕趕來,可得讓身邊的宮人照顧好你。”容妃愁眉道:“太后的消息傳到本宮宮里,本宮也是嚇一跳,好好的怎麼就病重了。”
良妃一貫以來的沉默寡言,見到沈清姀向她行禮,微微頷首一帶而過,沈清姀低聲與容妃交談起來:“怎麼不見貴妃還有皇后娘娘?”
容妃覷一眼帷幔后:“圣上帶著皇后與貴妃娘娘在里頭呢。皇后娘娘與太后說到底終究是割不斷的血親,皇后娘娘來時,一張臉慘白異常,讓人瞧著于心不忍啊。”
沈清姀點點頭,也沒再說話,殿內一時只有眾人的呼吸聲,一切都寂靜的可怕,離得近的幾人,隱隱能聽到帷幔后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又過不久,皇后與貴妃出來了,誠如容妃所言,皇后眼角泛紅,下巴上的淚痕都還未擦干凈,而反觀蔣貴妃,除了面色憔悴以外,看不出一星半點的哀傷在面上。
沈清姀自覺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容妃身后,對于蔣貴妃連裝都不愿意裝一下,只能說怪不了蔣貴妃。
時間流逝,眾人來時,殿內還點著幾盞燈火,而今,殿外春光明媚,又是一個艷陽天了。
皇后不吭聲,蔣貴妃可沒閑著,讓眾人依次坐了,又遣了慈安殿的宮人送了茶點進來,總不好叫人餓著肚子等,這一等,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位醫官也出來了,眾人相互間望了一眼,不解是什麼意思,只沈清姀的心往下墜了一墜。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帷幔后傳出了哭聲,眾人全都站了起來,皇后更是扶著宮人急急往里面去,不出所料,皇后震天的哭喊令眾人的猜測得以印證。
很快,帷幔從兩邊被撩起,露出后面的情形來,有宮人往太后面上蓋了一塊白帕子,皇后跪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而蕭祈則是面色灰青,滿目的倦色怎麼也遮不住,他撩了袍子,跪了下來。
此情景,眾人還有什麼不懂,神色肅穆間也全都跪成一片,一時,妃嬪們的哭聲響起,預示著大阜朝當今太后已然薨逝。
一滴淚順著下顎滑落,暈開了宮裝上煙紫色的海棠花,使得那顏色更加深沉,沈清姀面無表情擦去那一滴淚,可眼眶當中的淚水似是止不住一般跌落,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已會因太后的死而哭,甚至心口處微微泛著疼。
沈清姀闔眸,雨幕朦朧的一雙眼里,快速閃現自已進宮、成為宮女、宮令女官、姀貴人、再到如今的姀昭儀的一幕幕。
或許哭一哭也好,這麼長的時間里,從一開始的膽小懦弱不敢哭,到后來的不能哭,以至于沈清姀快要忘記了哭是種什麼感覺。
那種酸澀從心頭涌起,再遍布全身,又無法從別的地方宣泄而出,只能回到眼眶,化成一滴滴清淚滾落,沈清姀用力咬著唇,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咽下口中的悲鳴,她哭太后,也哭自已,更哭一哭可以松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