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首,殿外微弱燭火敵不過殿內的燈火通明,望出去,依稀能看見了宮人們孤寂的身影守在廊柱下,也不知外間是月明星稀還是柳絮飄雪。
“嬪妾給婉容娘娘請安了。”
沈清姀回神,見是蔣嬪湊到了跟前,她大概貪杯了,俏臉紅撲撲的像是案桌上的紅蘋果,也顧不上規矩,囫圇坐在了沈清姀邊上,笑嘻嘻道:“娘娘看什麼呢?這麼入迷?也不見得找嬪妾喝酒。”
“我身子恐受不住,自然不喝冷酒了。”沈清姀扶了扶歪在自已身上的蔣嬪,一身酒氣讓她皺了皺鼻。
“喝冷酒才盡興,熱酒下去沒意思。” 蔣嬪嗐一聲,慢慢閉目吐勻了呼吸,再睜眼,眼底的酒氣頓時消了一半,她瞅著沈清姀波瀾不驚的樣子,忽而笑道:“這一年里,后宮中竟只添了你一位妃嬪,算是難得了,就是不知明年這個時候,又有多少人坐在這晚清殿中。”
蔣嬪素來性子豪爽,難得見她也有惆悵之時:“先帝崩逝,也過三年了,圣上取消了秋選,可等到今年就不成了,宮里的妃嬪加起來都不到十人,是歷代后宮中人數最少的了,太后雖還未提及此事,但恐失了帝王顏面,一定會說起這事的,到時候,花一樣的人進來,咱們可就要退居幕后了。”
蔣嬪年紀也才雙十,但久居后宮,一些事情上比那些不諳世事的少女可要通透的多,她雖不在乎恩寵的多少,但總歸心理上會有些許落差。
蔣嬪再飲一杯,絲毫沒發現沈清姀眼角眉梢蓄起的點點怔然。
等到絲竹聲落下,年宴也差不多到了結尾,再之后的事情,沈清姀哪怕分了神在上頭卻也控制不住腦海中老是想著蔣嬪無心的話。
一直到眾人散去,晚清殿恢復往日冷清,忍冬攙扶著她進了轎輦,遠離了喧囂,沈清姀才沉下一顆心來,她咬唇,不明白心底的煩躁之意從何而來,難道就因蔣嬪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而亂了心神?
何不該啊何不該,蕭祈是帝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從來都不是說說的,情愛這東西放在帝王與妃嬪身上也一過一場笑話,沈清姀心底的煩躁之意愈發卷起而上,也讓她忘記了先前她與蕭祈之間種種溫馨場面。
第162章 雙生
亦或是越想越亂,也省得影響腹中孩子,沈清姀頹然嘆口氣,不再愿意將自已困頓于還未曾發生的事情當中,她在轎中閉目養神,直到轎子動靜停了下來,只當到了瑤華宮,自已掀了轎簾往外走,冷不丁撞進一個溫暖懷抱。
沈清姀幾乎是立刻頓住了身形,她眼底的驚詫毫不掩飾暴露在旁人眼中,一雙秋眸瞪圓了,不可置信地感受到周身傳來的溫暖,她微微仰著脖子,玉蘭花簪仿佛在春風中頻頻拍打,發出叮鈴悅耳的聲音。
檀香的味道此時無孔不入,有細微的雪落下來,停留在沈清姀迎風微顫的羽睫之上,很快便化了,留下晶瑩的水珠。
身前人粗重的呼吸聲好似悶悶的,打在她心上,沈清姀陡然間亂了心神,軟了姿態,蕭祈身上的檀香順著二人相擁的姿勢拂上她被風拭面的臉頰,沈清姀想,大概是寒風的緣故,心底原本的燥意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熱鬧了一晚上,還不如眼下抱著懷中人來得實際,蕭祈特意盡早回了勤政殿,快速洗去了身上的酒氣,脂粉氣,趕在人來前收拾妥當。
此刻,滿足的喟嘆一聲,牢牢鎖住今兒一晚上心心念念之人,他蹭了蹭沈清姀肩頭,那里有未化的雪被他呼出的熱氣熏走,蕭祈隱約間感受到一雙手攀附到自已后背,他唇邊笑意更是濃得如枝頭殘雪,怎麼也化不開。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容易滿足,蕭祈低頭,窺見朦朧雪色下胸前一抹溫柔,笑著道:“走吧,外面冷。”
轎輦按照蕭祈的吩咐悄無聲息來了勤政殿,又悄無聲息離去,披風下的十指交纏將今夜所喝的酒化成一股一股炙熱之感順著后脊背往上攀爬,直到眼角帶上點酒氣所化出的嫣紅,使得蕭祈整個人透出一點尋常沒有的妖氣。
他本是相貌上乘之人,如今就著微茫的燭火,匆匆梳洗下,大敞衣襟下方精煉的線條更是讓人瞧得面紅耳赤。沈清姀微微撇開頭,不自在的道:“圣上才梳洗完,應該多穿點衣裳,外間下著雪,要是病了,陳福又該去慈安殿討罵了。”
“哼。”蕭祈牽著沈清姀的手,一步步走向內殿,二人身后自有宮人放下一層一層厚重的帷幔,讓此一方天地與外間與世隔絕:“太后現在一門心思都在皇后的身孕之上,怎麼還會分心給其他人?”
蕭祈淡薄的語境中仿佛對皇后有孕之事看得極淡,他未說完的話中倒是讓沈清姀察覺中其他意思,只是未曾細想,便已覺天旋地轉,隨即深陷一片溫暖之中。
勤政殿內的床早就被宮人鋪好了,又是隔著三月,蕭祈就算是吃素也總算有個盡頭,他一把扯下最后一層幔帳,略帶嬉笑的神色正好納進沈清姀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