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諂媚著揚起笑:“姑姑替皇后娘娘掌管鳳鸞宮,奴婢全聽姑姑差遣。”
識時務者為俊杰,墨春心里冷冷一笑,臉上卻親近道:“到底是皇后娘娘貼身帶進宮的,識大體,那這藥就交給我吧,我送進去,服侍娘娘喝藥。天寒地凍的,你守著炭火休息會吧。”
錦屏干笑著答應,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裝進食籃里,交給墨春。
前幾日,沈清姀不過一句猜測的話,這雪真就紛紛揚揚下了好幾日,直鋪得地上白茫茫一片,人踩在上面像是步上了云端,軟綿綿的,好容易等到天放晴,雪化了不少后天氣愈發的冷。
這日,蕭祈遣了一頂外在其貌不揚,內里卻是極其舒適的軟轎前來接沈清姀去勤政殿,忍冬不僅替沈清姀裹了一件蕭祈新賞賜的狐毛披風,由嫌不夠,又添了一個暖套和手爐讓沈清姀捧著,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加了一條赤狐圍脖才安心,一路送了沈清姀進轎。
忍冬操心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但小心為上總沒有錯,抬轎的小太監們避開人多眼雜的地方,挑了積雪少且防滑的路段走,一路穩穩當當將人送到了勤政殿門口,陳福早就等在了殿門外。
他一路小跑下去接了沈清姀道:“雪才化,圣上就迫不及待想見娘娘了,為著掩人耳目,這不,圣上總不能老去瑤華宮,還是辛苦娘娘過來了。小太監們伺候的怎樣?要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娘娘只管說,奴才教訓著他們。”
要不說陳福是勤政殿的總管太監呢,三言兩語間既替蕭祈說了話,又賣了沈清姀的好,說話間讓人如沐春風。
只沈清姀與陳福相識許久,這樣的話或許平常妃嬪聽了會受寵若驚,這廂落在沈清姀耳朵里,卻單單讓她柳葉眉一揚,笑容似遠山云霧,輕飄飄就過去了。
陳福尷尬一笑,心里想著,這人啊,性子是怎樣都變不了多少的,不過,變不了也有變不了的好處,不然,圣上也不會眼巴巴惦記這麼多年。
陳福顧及沈清姀的身子,并不敢在外面耽擱太久,領著人趕忙進殿去,外邊兒如何的凍人手腳,都和勤政殿內殿毫不相干,地龍的熱意遍布四周,又不像碳爐一樣時而熱,時而很熱。
蕭祈正盤腿坐在軟榻上,百格窗外的雪映襯出一抹光亮打在他身上,墨黑色常服上的五爪黑龍幾乎是栩栩如生,欲要騰飛而起,但這樣肅穆并顯龍威的場景,卻被一盆靜靜綻放,散發清醇幽香的寒蘭所打破,如此不和諧的場景又顯得格外合配,沈清姀一時停住了腳步,怔怔站著。
蕭祈抬頭,光暈下沈清姀身著月牙白宮裝靜靜站著,一如往昔的容貌因被殿內熱氣所熏,面頰上有一團紅暈,配著赤狐圍脖,整個人清冷中帶著一絲魅意,像是幽靜山谷中任人采擷的一朵嬌嫩海棠花。
蕭祈忽然鼻尖拂過一陣清香,他清楚記得沈清姀做女官時,為著避嫌,不用香粉,但愛佩戴香囊,那時候,她身上總會有若有若無的香氣飄出,有時是茉莉,有時是玉蘭,不明顯,但足夠讓人怦然心動。
蕭祈想著,嘴角控制不住往上勾,他看見了沈清姀發髻間簡簡單單的白玉鈴蘭流蘇簪,和從前一樣不曾染色的纖指,以及從始至終沒有濃重的脂粉香氣,這令蕭祈恍惚憶起沈清姀還在太后身邊時,自已唯一與她肌膚相接觸的一次。
微涼的手腕輕輕一握就仿佛易碎的白瓷,那時候鼻尖殘留的是什麼味道?
蕭祈想,好像是冷淡亦留香的純白梔子香。
第148章 高婕妤
靜謐的環境下,二人相對無言,唯有蕭祈溫柔如月光般的目光注視著沈清姀,朝她伸手道:“過來。”
沈清姀外面的披風早被忍冬摘下,此刻,哪怕棄了手中暖爐也不會覺得冷,沈清姀睫毛掃過眼下,將手搭在了蕭祈掌中,她一面順著力道坐在他面前,一面扯掉了赤狐圍脖,露出底下白皙清瘦的鎖骨,如上等的凝脂白玉。
蕭祈目光在上面流連,但做到了克幾,他下意識說道:“怎麼還這麼瘦?朕讓人送去的補藥還有吃食沒用嗎?你現在有著身孕,得愛惜自已的身子,不然到時候生產起來,身子虧損的還是自已。”
“臣妾初初有孕,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沈清姀眼神擦過自已纖細腕間,挑眉道:“且董醫官可是說了,平日里該如何還是如何,不用刻意為著腹中孩子而多飲多食,不然胎大難產。”
蕭祈一噎,隨即嘖一聲道:“是是是,該怎樣還是怎樣。朕說不過你,但你也別口無遮攔,那些不吉利的話聽聽就算了。”
婦人生子,胎大難產之事并不是沒有,沈清姀方才不過與蕭祈說嘴,此刻,真要她再說,當然也不肯,于是側首望著案上寒蘭,靜靜出神。
寒蘭耐養,又有花房宮人悉心培育,哪怕寒冬臘月照舊枝條翠綠,花莖粗壯,如高冷美人矜持又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