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忍冬愣神,隨即答應一聲出了涼亭。
沈清姀凝望忍冬背影,現出一抹苦笑來:“昭儀娘娘也說了,太后考慮周到,連我身邊的宮女也都一手安排了,我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太后娘娘是心疼我,我該知足。”
陸昭儀聞言,嘴角笑意漸漸用團扇遮了,意味深長道:“太后娘娘心疼不心疼你的,你自已心里明白就好,以后這些話,可不要對旁人說起,還是防著隔墻有耳的好。”
沈清姀猛一激靈,臉上血色慢慢消退,怔怔道:“嬪妾失言,還望娘娘見諒。”
“無妨,本宮不是多嘴之人。”陸昭儀笑著搖搖頭道:“人人都艷羨皇城內的生活,可又有誰知道,皇城內錦衣玉食的我們還不如田間勞作的百姓來得開心,人啊,不能什麼都要,失去了自由,困頓于四方天地中,卻至少不用像窮苦之人一樣還要擔心溫飽問題。你啊,既然成了妃嬪,還是要為自已多打算打算,有個子嗣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沈清姀眸中劃過一絲晶瑩光亮,仿佛暗夜蒼穹中一閃而過的流星,她緩慢而凝重道:“嬪妾懂得其中道理,自怨自艾這樣的事情,嬪妾也是少有,讓娘娘見笑了,只是宮中懷有子嗣的如今只有賢妃娘娘一位,嬪妾恐怕沒有這樣的福氣。”
“能有子嗣是上天垂憐,可沒有子嗣也不用急于一時。你還年輕,不比本宮。”陸昭儀面上浮現痛苦之色,有長遠不曾時常追溯的一瞬記憶侵入她的腦海之中,讓她不禁稍稍失態道:“本宮曾經有過子嗣,卻沒能護住她,是本宮自已無用。”
陸昭儀說完,伸手抓住了沈清姀,尖利的丹蔻擦過沈清姀放在石桌上的手背,沈清姀豁然抬眸,恰恰與陸昭儀四目相對,她目光微微躲閃,之后鎮定道:“嬪妾身子弱,恐在子嗣上會不利,多謝昭儀娘娘提醒。”
陸昭儀幽幽一笑,緩緩松開手,語氣像是一根藤曼,攀爬上沈清姀光潔的脊背,緊鎖住沈清姀咽喉道:“本宮沒有那個福氣,留不住那個孩子,你不一樣,身子弱,好好調理即可,再不濟,你有了身孕,太后也會高興,到那時,請了醫官照料你,豈不保萬全之策。”
陸昭儀直愣愣看著沈清姀,不出她所料,當她提及太后二字,沈清姀身子微不可見抖了抖,好比數九寒冬中,枝頭積攢的冰雪,抖在了陸昭儀心尖,她倏地閉眼,全身如墜冰窖。
第八十六章 權勢
半晌,沈清姀慘白著一張俏臉,扯出一抹笑來:“娘娘,大概是天熱,嬪妾受不住,身子有些難受,就先告退了。”
“無妨,你去吧。”陸昭儀恢復如常,語氣熱絡道:“有空多去本宮那兒坐坐,本宮記得你和蔣貴人似乎很聊得來,多走動走動,別生分了。”
“是,嬪妾告退。”沈清姀低下頭去,猶如身后有洪水猛獸追著她一般疾步生風,直到一拐彎,身后陸昭儀看不見的地方,忍冬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
沈清姀對著她默默搖頭,忍冬心領神會,二人步履匆匆回了瑤華宮。
關上殿門,忍冬給沈清姀沏了一盞茶,又敞開殿后側的兩扇窗,毗鄰庭院中小池塘,既能通風又不怕有人偷聽,忍冬做完一切,才步回沈清姀身邊道:“小主,陸昭儀可是為難你了?”
沈清姀淺呷一口清茶,眼眸亮得驚人,她嘴角散出一陣笑紋道:“陸昭儀并沒有為難我,可她話里話外先是挑明了我曾經是宮女的身份,又言及子嗣問題,她分明是在試探我!”
“試探?難道是因為當初小主借著巧煙之口傳給陸昭儀聽得那句話?”忍冬微微沉吟道:“單單這一句話就能讓陸昭儀對小主進行試探,可見陸昭儀自已也對小產之事存有懷疑,那小主,陸昭儀小產之事真的另有隱情嗎?”
面對謎團,一定得抽絲剝繭才能尋得真相,可沈清姀對此實在知之甚少,她能懷疑的只有太后憤怒之下的簡單一句話,可沈清姀總認為自已沒有猜錯,單看太后對賢妃腹中孩子不能容忍的態度來看,陸昭儀的孩子同樣不能引起太后的惻隱之心。
“我不清楚,也實在無從得知。”沈清姀撇開茶面細碎浮沫,露出底下澄清茶水,她無奈道:“陸昭儀當年初初有孕,上秉宮內,太后很是開心,遂派了張醫官去王府照料,可世事難料,孩子沒保住。給出的結果無非是陸昭儀因意外不慎小產,可今日陸昭儀給我的反應,我想,她也是存疑的。”
“可苦于無從查起。”忍冬接過話道:“就算陸昭儀對太后有所懷疑,可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她是再找不到證據的了,更何況張醫官現在還是醫官所內的三品醫官,而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沈清姀呵笑一聲,陸昭儀若真的要與太后對峙,根本就是螻蟻與野獸的區別,可陸昭儀勝在她聰明,懂隱忍,否則,也不至于要來試探她。
沈清姀揉揉眉間,淡淡道:“是啊,蜉蝣撼樹壓根兒不可能成功,但若尋了幫手,也未必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