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眉眼輕耷,卻是一旁的蔣貴人聳一聳肩,湊近了道:“你看什麼呢?看得這樣出神,我方才與你說話都不搭理人。”
“不過是隨便看看。”沈清姀報以歉意一笑:“也就愣神了。”
“聽風閣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外頭的河池來得有意思。”蔣貴人下巴朝外一努,又莞爾笑回頭道:“按理,你比我多個封號,我也該稱你一聲姐姐,或者是姀貴人,可我覺得,這宮里就咱們兩個貴人,也不拘著了,咱們就舒坦點講話成不成?”
“好。”沈清姀瞥見蔣貴人一雙眼欲語還休,便知她性子和爽之下也是揣著三分小心在,當即笑道:“我方才愣神,你說些什麼?”
蔣貴人見沈清姀答應,心底對她的好感一下子上升不少,沈清姀初初承寵的那一段時日,宮里的風言風語不斷,有說沈清姀仗著是宮令女官,每每圣上去慈安殿給太后請安,她總遣了旁人出來,自已留在圣上跟前,因此才得了圣上青睞。也有說一個宮女,長成這樣一張臉,分明是不懷好意。
后一句話蔣貴人嗤之以鼻,怎麼?為著能安心當宮女,還得壞了自已的好顏色?蔣貴人從前膈應的是前一句,一個想方設法要爬上龍床之人,恐沒有她面上那樣云淡風輕般簡單。
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蔣貴人颯然一笑道:“我說啊,宮中這樣的節宴最沒意思,大家都是面和心不和的,還不如鎖了宮門,自已找樂子。備一壺清酒,三兩碟小菜,吃什麼無所謂,吃的就是個自在,你說呢?”
沈清姀以扇掩面,饒是見識過蔣貴人有口無心,也不禁勸道:“我說什麼,怎麼說都不要緊,只是你既然在這兒了,眼下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蔣貴人狐疑,卻聽得外間太監的唱和聲傳進來:“圣上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ļ
蔣貴人嗔一眼沈清姀,跟隨著眾人起身行禮:“給圣上請安,圣上萬安;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金安;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金安。”
第七十一章 桑落
落日余暉躲藏進云端,只剩一點點紅霞露在外面,遠邊大朵大朵白云因天色將晚而變得灰蒙蒙一片,聽風閣外一盞盞紫銅雕花燈被疾步而來的小太監快速點亮,散出的光恰恰灑在含苞待放的荷花之上,影影綽綽,但這樣的美景此刻一定是無人問津的,只因龍蟒鳳袍之上的金絲交相輝映,刺痛了殿內許多人的眼。
蕭祈與皇后二人相伴太后左右,皇后更是親昵依偎著太后,含情脈脈看著蕭祈步入聽風閣,仿佛天地間再無旁人,她以金座為底,搭配纏金枝而制成的嵌珠鳳凰流蘇鳳冠之下的一雙眼中充滿鄙夷,一一掃過在場的妃嬪,好似在宣告眾人,只有自已這位中宮皇后,才配走在帝王身側,同他一起接受眾人叩拜,也只有皇后,才能與他白首不相離。
帝后和睦,本是宮中妃嬪一大幸事,但底下惱火者大有人在。
賢妃頂著碩大的肚子,勉勉強強給前來的太后以及相攜而入的帝后二人行禮,她身體的大半部分重量都只能依靠梨云撐起,明明再簡單不過的行禮,可賢妃卻需要深吸好幾口氣才能平復心中的憋屈之感。
特別是太后三人經過她時,皇后故意放緩了腳步道:“喲,賢妃今日這身打扮可真好看,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有孕之人。
本宮可聽說了,有孕之人,面上會有黃斑或者星星點點好似芝麻一樣的瘢痕,更有甚者,連鞋子都穿不上,可瞧著賢妃,本宮只覺得是那些人胡亂說的罷了,母后,您瞧瞧,賢妃氣色看上去可還行?”
且太后果真聽信了皇后之言,停頓了腳步,細細打量起賢妃,賢妃心中慪火于皇后的有意為之,卻在面對太后時,不得不將自已青一陣白一陣的面色壓下去,好在今日敷的珍珠粉夠厚,看不出底下神色。
“皇后所言不錯。賢妃的氣色看著尚可。不過哀家想著,皇后你倒是說著賢妃也該想想自已了,今兒也借著賢妃有孕,你等會兒同賢妃飲一杯酒吧,也算沾沾喜氣。”太后分了點眼角余光給賢妃,轉頭同皇后再次說起話來,皇后聞言,面上飛過紅暈,嬌嬌羞羞看了蕭祈一眼。
蕭祈則是低頭間,恰恰接收到賢妃泫然欲泣的樣子,他似笑非笑道:“母后所言極是,只是時辰不早,還是快開宴吧。”
一直到陳福拍掌傳了伶人進來,底下的妃嬪才得以重新落座,賢妃蹲的太久,猛一起身又看見皇后與蕭祈推杯換盞的樣子,眼眶一下子紅了,她有孕不好時常飲酒,只得拽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方澆滅了心頭怒火。
賢妃怎麼樣,眾人也是無暇顧及,像付婕妤江美人之流,借此機會大獻殷勤,時不時奉了祝詞上前敬酒,而蕭祈也是來者不拒,而像沈昭容與高才人者,哪怕殿中喧鬧,也是任其喧鬧,而剩余像蔣貴人者,宮中伶人的舞姿才是最能吸引人的眼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