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稱參見陛下萬歲。
景衍讓其起來說話,賜了座,讓人給上了茶,老者拘謹的坐下了,有些手足無措。
景衍不想嚇到老人家,遂轉頭問蔣禹清:“我觀你面色不愉,何故如此動怒?”
蔣禹清就把老者的狀紙往他面前一放:“你看看就知道了,這幫不干人事的畜生,真該下地獄!”
景衍接過狀紙一看,右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上好的楠木桌子被他拍進去一個深深地五指印,可見用了多大的力道。
“豎子,爾敢!”
只見狀紙上寫著:“云中侯戴冀,不滿烈土陵園與其祖墳同葬一山,言,阻其風水。
遂使人盡出其棺。致使二百七十六位烈土棺槨,無法安眠地下,無所依存。
云州知府、同知,裝聾作啞,與云中侯沆瀣一氣。
陵園所在磨盤縣縣令韋珘,帶人阻止其暴行,被云州侯當場打致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景衍強忍住心中的怒氣問告狀的老者:“那些被刨出來的烈土棺材,都去哪里了?
老者老淚縱橫:“都被我和一些鄉親們給抬到了隔壁山半腰的巖洞里,暫時存放著。
待日后尋了新的墓地再重新安葬。
娃娃們可憐哪,他們是為了我們這些人才死的。沒想到死了,卻連個安身之所也沒有,豈不教人寒心。”
景衍嘆息了一聲,真誠的同老人道了歉:“此事確實是朕監管不力,任用了一些道貌岸然人面獸心的家伙,當了父母官。
以至于害得百姓們受苦,先烈們的英靈也難以瞑目!是朕對不住黎明百姓。
朕在此向您保證,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此事,絕不會讓害群之馬繼續為禍百姓。
讓先烈們早日入土為安。”
老者得了景衍的準話,欣喜得直抹眼淚。景衍問老人:“您家里可還有什麼人在?”
老人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睛里無比傷感:“沒有啦,就剩我老頭子了。我三個兒子也放在那山洞里呢!
我家老婆子走的早,是我給他們三兄弟帶大的。
那年南疆那些小國,在我們云州鬧事。朝廷征兵,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老大剛剛十六歲,他就主動代替我們去了,沒過兩年朝廷就送了遺物回來。
老二說要給他大哥報仇,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偷偷跑到了他大哥生前所在的隊伍當了兵,同年就死在了戰場上。
老三也是個天生反骨的,他兩個哥哥沒了。我怕他也步了后塵,就日夜守著他,不讓他出遠門。
后來他大哥的忌日,我難受就多喝了幾杯,醒來后就發現他就不見了。只在桌子上給我留了個發簪。
我知道他又投軍去了。
先前還有來信,到了第二年的下半年,我又收到了官府給的撫恤銀子。”
說到這老者抹了把臉,整個人被濃濃的悲傷籠罩著:“我是個沒福氣的,算命的說我天煞孤星,克妻克子。
這樣也好,他們兄弟三個一起,在地下也有個伴兒,不至于被人欺負,還能護著他們的娘。”
他頓了一下,開始嗚嗚的哭:“可是我不甘心啊,他們怎麼能忍心丟下我呢?
所以我就收拾了東西,從家里跑到了磨盤縣,就在烈土陵園旁邊搭了個棚子住下來。
我得守著他們,守著這些跟他們兄弟一樣的娃娃。
可是這些畜牲,連塊安生的地方都不給他們躺啊。我老頭子忍不了這日氣,知府大人混蛋,總還有能管他們的。
哪怕拼了這條賤命,我也要上京城告御狀。”
聽了老者的話,御書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動容。
也許是懷孕后,情緒容易起伏,不受控制。蔣禹清只覺得喉頭發堵,眼睛里像是進了磚頭,只說了一個“阿衍”,便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景衍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拍了拍她的手:“你還懷著身孕,心情起伏太大,可不是好事。放心,一切有我。”
云州到京城,將近四千里之遙。景衍問老人家在路上走了多久?
老者說:“從去年清明他們的墳被刨,我將他們送進那個洞里暫住后,就請人寫了狀紙啟程上京。
到如今已經走了快整整一年了。”
蔣禹清驚呼“我的天這麼久。這麼久你路上都是怎麼過的?”
老者捧著杯子喝了半杯水:“說,剛開始我還有些錢,每天還能買上兩個饅頭。
后來實在沒錢了,我就要飯,要了半年,這才走到了京城。
我原想找陛下告御狀,可陛下在宮里。我一個糟老頭子又沒有門路進不去。
后來我聽說皇后娘娘經常出宮,去的最多的就是和安醫院。
所以我就在這條路上等著,等了快半個月,果然等到了娘娘的馬車。”
正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咕咕聲傳來,竟是老者腹鳴如鼓。
又見他神情疲憊,精神萎靡,想來已是餓了多時。
蔣禹清便親自將其安置在邱神醫的宮殿旁邊,交代宮女太監:“趕緊安排衣食。
這是英烈之父,亦是位老英雄,你們千萬莫要怠慢了。”
宮人諾諾。
一面親自用回春術,不著痕跡的為老人修復了幾乎千瘡百孔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