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想被開腦袋,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程阿姨,我不想死……”
“……”
從鹿之綾的角度,看不到手術床上的人是什麼樣子。
但大概是個什麼情況,她聽了七七八八,有壞人覬覦三哥的研究成果,要媽媽給一個少年人做開顱手術。
開顱。
把一個人的頭顱生生打開……
鹿之綾從一點縫隙里看過去,她的媽媽是醫科圣手,不管面對什麼樣的病人,程桐都是堅定自信、認真負責。
她第一次在程桐的臉上看到自責、毫無辦法的無力感。
“砰!”
手術室的門被狠狠砸了下。
外面傳來威脅聲,“程大圣手,先生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你再不開始,我們可就要殺人質了!”
聽到這里,鹿之綾有些用力地抿了抿唇,下一秒,她堅定地從柜子里走出來。
“……”
程桐見到她,眼中掠過震驚。
鹿之綾豎起食指放在唇前,然后小心地走到手術床前,上面躺的是一個比她稍微大些的少年,此刻他渾身發抖地躺在那里,眼角不停淌下淚水。
對她的突然出現,少年的臉上仍全是驚恐,做不出別的表情。
“哥哥,別怕。”
鹿之綾安撫地沖他笑了笑,然后伸手解下他手腳上的束縛。
“小七……”
程桐站在那里,面色蒼白地看著她的動作,想要阻止,可手術床上嚇得魂飛魄散的少年讓她做不出來,她幾乎是啞著嗓子道,“好多人被抓了。”
不讓她開顱,外面的人活不了。
她聽到了。
寂靜的手術室里只有三個人,鹿之綾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人,她扶著少年坐起來,然后指指旁邊剛剛自已藏身的柜子。
“……”
少年看懂她的意思,呆了下,隨即求生的意志達到巔峰,他弓腰躲進柜子里,手指用力地的把住柜門。
生怕有人重新將他攥出去。
那些人都拿著槍械,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可怕的場面。
他不想死,他不想被開顱。
鹿之綾對上程桐的目光,然后躡手躡腳地爬上手術床,平靜地躺在那里。
“……”
程桐立刻明白女兒要做什麼,眼底的血絲幾乎是在剎那凝結而起,她白著臉搖頭。
她做不到。
她可以冷靜地為任何病人做手術,但她做不到為健健康康的女兒開顱。
“我也是少年人,對他們來說沒有區別。”
鹿之綾那里,一雙眼睛明亮而又清澈地注視著她,聲音壓得低低的,“來吧,媽媽。”
“你會被當個實驗品帶走研究。”
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程桐在她身邊俯下身,將額頭抵在她的額上,小聲地道,“你來過一次實驗所,以你的聰明肯定記住路了,媽媽出去擋著他們,你趁機帶簡騰哥哥離開,好不好?”
“那外面的人質怎麼辦?媽媽你攔著你怎麼辦?”鹿之綾輕聲問。
“媽媽不能自私些嗎?”
程桐的聲音都在顫栗,滿眼心疼。
她不想用女兒的命來挽救所有人,包括她自已,她只想讓小七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
“媽媽你聽我說。”
鹿之綾握住她的手,極小聲地道,“我已經給父親發信息了,他會來的,大家都會來的,我們現在只要拖著他們不殺人質就好了。”
“可是……”
程桐還來不及說話,身后的門突然被打開。
有槍口頂在她的后腦,程桐條件反射般地彎腰護住躺在那里的女兒。
“看來程大圣手不準備做事啊,來人,帶個人質過來!”
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程桐擁著身下的女兒,目紅如血,終究做出決定,冷聲開口,“我正在做手術準備,你們要是懷疑,不停進進出出擾亂我,讓手術失敗,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省道程序。”
“……”
在k國,能萬無一失做這種手術的醫生還真沒幾個。
戴著面具的男人站在那里想了想,道,“先生只給你三個小時的時間,三個小時后手術沒成功,那這里……一個都別想活。”
說完,男人往后退去,重新關上門。
程桐的汗滴在鹿之綾的額頭上。
鹿之綾躺在那里,沖程桐笑了笑,十分溫暖,“媽媽,我不怕。”
母女倆都清楚,做了這個選擇,就必須把手術做下去。
萬一這幾個小時里外面的人沒能救出大家,那鹿之綾就是人質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將她和鹿景曄的研究交給對方,換大家一線生機。
程桐第一次知道自已的女兒竟然有這樣的膽色,她紅著眼睛戴上手套,開始做術前準備。
既然這臺手術必須要做,那她就要百分之百成功。
小七,必須沒事。
程桐打開燈光,一步步走到鹿之綾的頭前,伸手將她的長發扎了一半,然后拿起刀片一點點去刮后面的部分。
這個年紀的女孩沒有不愛美的。
感知著頭發一小簇一小簇從頭皮上被碾落,鹿之綾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只手卻不由自主地抓緊口袋里的小盒子。
里邊有她為薄棲準備的紅繩和平安符。
她不怕。
能救大家,她什麼都不怕。
薄棲哥哥和她說,她想要的方向一直都是守住身邊的溫暖,那她現在做的事就是在完成自已的理想。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