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頭攢動,樓上走廊的正中央,薄妄面容凌厲地站在欄桿前,單手插在褲袋里,一雙漆黑的眼看著下面大門進來的每一位。
季競調戲完一個服務生,端著酒杯走過來,隨意地靠在欄桿前,“妄哥看什麼呢?”
薄妄一只手搭在欄桿上,修長的手指輕叩,一下一下,手背的經絡分明,腕上的佛珠散發著淡淡的沉香氣息。
聞言,他勾了勾唇,“看看這一張張臉的后面,有幾張是真容,幾張是畫皮。”
“什麼意思?”季競沒聽明白。
“看看誰是人,誰是鬼。”
看看誰在江南江北攪亂渾水,包庇周勁,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的聲音幽冷。
季競聽得手臂上汗毛都豎起來,不自禁地站直起來,“妄哥,你這有點嚇人啊,今晚的宴會有鬼?”
正說著,底下傳來喊聲,喧鬧聲中以阮、裴兩家為首的江南聯盟邁進大門。
裴展和阮樹州走在最前面,裴展三十多歲,年輕老成,溫和而圓滑,西裝筆挺地出現在眾人視線里,惹來不少的側目。
“裴展這個人有點意思啊,阮樹州都把老婆帶著,他卻從來不帶老婆出席任何公共場所。”
季競轉著手中的酒杯八卦道。
薄妄側目睨他一眼。
見薄妄有讓他繼續說的意思,季競便接著道,“裴展父親死得早,他二十多歲就掌了家業,還掌得相當不錯,好多人都盯著他這塊香骨頭,可他沒接觸什麼名媛淑女,前些年突然宣布結婚,卻沒辦婚禮,他那老婆誰也沒見過,跟結了個假婚一樣。”
“是麼。”
薄妄又往下望去。
阮蜜和鹿之綾正在樓下迎賓,走在裴展身后的裴默看向阮蜜,深情款款的模樣。
但阮蜜正眼都沒看他,只看向裴展和阮樹州,“裴總、阮總,里面請。”
這一聲阮總叫的,差點把阮樹州氣得當場吐血。
“阮總如今真是高攀不起了,連父母都不認。”阮樹州差點咬碎了牙。
“我已經改姓鹿,是我高攀不上阮家,做不了阮家的女兒。”
阮蜜笑得極冷。
父女兩人一來回,惹來旁邊人紛紛圍觀。
季競站在薄妄身邊,又開始居高臨下的八卦,“阮家也挺有意思,當年跟在鹿家身后混,那論狗腿子阮家當屬k國第一,后來鹿家出事,阮家是第一個出來發聲明撇清關系的。”
“……”
薄妄沉默地聽著。
“阮家這重男輕女的勁是惡心透了,阮蜜也是個能人,跑出來替鹿家撐門楣,阮蜜走以后,阮家出了不少事,阮樹州能力不如從前了。”
季競笑著說道,加上江南計劃的存在,阮樹州現在只能苦苦支撐阮家。
薄妄看到阮樹州后邊的龐廣軒,龐家也是鹿信雄嘴里沒排除的六家之一,便低沉地問出聲,“龐家呢?”
“龐家。”
季競喝了口酒說道,“龐廣軒是家中的第三個兒子,還是個繼室生的,本來這主事人輪不上他,不過聽說當年鹿家出事時,他帶人搶占市場,得了不少利益,龐老爺子覺得這個兒子有頭腦,才讓他上的位。”
聽起來也是個有嫌疑的。
“你知道的不少。”
薄妄看他一眼。
“我吃喝玩樂慣了,圈子里一腳下去,七八個豪門大少爺,我不能給家里增光,也不能給家里添亂吧?記記這些信息,記記這些人很有必要的。”
季競道,忽地眼睛一亮,“我二姐夫家到了!”
富麗堂皇中,霍家人緩步登場,為首的是白發蒼蒼的霍老爺子,老人家精神矍鑠,笑容滿面,眉目間仍有凌厲在。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長串霍家子孫。
其中就有季競的二姐夫霍凡宇,霍凡宇摟著嬌妻季曼詩走進來。
“我二姐夫家乖吧,江南聯盟這兩年熱鬧成這樣,霍家可都沒沾半點。”季競狗腿地向薄妄邀功。
薄妄抬起手,從路過的服務生托盤上取下一杯水,抿了一口,“霍家很會明哲保身。”
一個家族的處事風格是非常鮮明的,鹿家出事時,霍家沒伸援手,也沒踩狠腳,一直走的都是獨善其身的路子。
但獨善其身的背后,就真沒一點貓膩?
阮家、龐家、霍家。
江南可疑的三家,齊了。
季競靠在一旁觀察著薄妄的臉色,喜怒不辨,一時也分不清薄妄這一句是稱贊還是別的什麼。
薄妄握著水杯,黑眸幽暗地看著下方。
接下來,就該江北登場了。
鹿之綾和季曼詩算是舊識,再次相逢,季曼詩穿著一襲優雅的晚禮服靠過來和她擁抱,說道,“真沒想到,你能把鹿家做成這樣,你好厲害。”
“多虧大家照應。”
鹿之綾微笑著拍拍她的背,道,“快去入座吧。”
“好。”
霍家人往里走去。
鹿之綾踩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站在那里,笑得臉有些僵。
她抬起頭,就和站在高處的薄妄視線遙遙接上。
從賓客入場開始,他就站在那里,他到底在看什麼?
水晶大吊燈的流蘇一串串垂墜下來,折射出來的光將周圍照得更加金碧輝煌。
他的身影居高臨下,氣勢沉穩。
驀地,薄妄抬起手,指了指她。
“……”
鹿之綾有些疑惑,以為他是要找自已,身后就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