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得太緊。
鹿之綾撞在他的胸膛上,臉碰上他被雪打得微濕的肩頭,他的身后雪霧茫然。
封振站在不遠處,和李明淮一樣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薄妄用盡力氣抱住她的身體,低沉的呼吸發著抖。
以后,他抱不到了。
再也抱不到了。
“……”
鹿之綾安撫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著一個孩子。
良久,她輕聲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地想要禁錮我,也不是真正想要奪走我的東西,你只是想用你曾被馴服的手段來留住我。”
聽到這一句話,薄妄整個人一僵,眸子深得無底。
她不愛他,可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他。
“可是薄妄,你記住,即使世界顛倒,秩序紊亂,只要你內心不服,你就從來不是那條被馴化的野狗。”
她向他訴說著最后的告別,“做你自已,遵循你真正想要的方向走下去,人生還長,我想看你……洗盡鉛華,光芒萬丈。”
薄妄聽著,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鹿之綾沒有放手,安靜地抱著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薄妄先松開她。
鹿之綾手腕上一沉。
她從薄妄的懷里退出來,就看到自已手上多出一串極品奇楠沉香佛珠手串,是她爺爺奶奶的定情信物。
鹿之綾低頭轉了轉手串,默念一數。
還少一顆。
少有牙印的那一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薄妄低啞地解釋,“還有一顆找不到了。”
“沒事。”
失而復得,鹿之綾已經不再講究那麼多,她抬眸,對上薄妄漆黑的雙瞳,他的視線深得像是隨時可以埋了她。
她沖他笑了笑,最后留給他一個淺淺、干凈如初的笑容,然后轉身離開。
從來清醒、利落。
薄妄站在那里看著她離開,這一次,他沒再叫住她。
鹿之綾和封振坐上車,司機啟動車子離開,從薄妄和李明淮的面前緩緩駛過,開上公路。
再開上跨江大橋。
薄妄沒動,就站在原地望著,飛雪砸在他的大衣上,他站得紋絲不動。
沒人知道,從離婚簽字到現在,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等她一句反悔。
等她說不簽了,等她說不走了。
他奢望著,又清楚地知道,他等不到。
“你說……”
薄妄望著大橋的方向,嘶啞地開口,“我為什麼要把姜浮生帶到蛇林,為什麼要犯賤地查這個真相?”
她說了恨他,最后卻還是開導他,要是他不查,她怎麼舍得就這麼向他剖白真相。
他明明可以一直活在她編織的謊言里。
現在好了,把人都查沒了。
而他,舍不得放不下還丟了魂。
他自嘲地笑起來。
“妄哥……”
李明淮皺起眉。
“走吧。”
薄妄轉身,拉開車門上車。
……
車子駛上跨江大橋中心位置,鹿之綾和封振往車窗外望去,只看到兩邊的車流和茫茫江面。
“這樣看清江真是浩瀚。”
封振感慨地說道。
“嗯。”
鹿之綾望出去,看著幾艘船在雪中依然工作著。
站在江北,鹿之綾看這座跨江大橋總覺得很長很長,長得好像總也到不了頭一樣。
但坐在車上,其實也沒太久就過去了。
封振的手機收到消息,提醒他們已經達到江南天水區。
封振有些激動地把手機遞給她看,示意他們已經踏上江南的歸途。
“這一邊啊,建筑風格還有著江北的色彩,到我們長林區才能算是真江南。”
封振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說道,“真想快點到。”
“高鐵很快。”
鹿之綾笑著道,看著車子從橋面上駛下去,她從后視鏡里望向后面。
現在,江北在一團濃霧里了。
鹿之綾和封振換乘高鐵去長林區,一路上都有人或近或遠地跟著他們,也不怎麼隱藏行蹤,一直都在他們周圍。
封振察覺到后緊張地看向她,“小姐,薄大少不會又不想讓你走了吧?”
“應該是為了護我們一路。”
鹿之綾道,真不想讓她走都不用送。
坐到高鐵上,她和封振都戴著口罩,沒人認出他們。
安靜地看了一會窗外的風景,一夜沒睡的鹿之綾便感到困意,靠著調下來的椅背閉上眼休息。
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一些人聲雜音。
有操持著很強的長林區口音的,吳儂軟語,十分久違。
鹿之綾聽著聽著,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一列車隊駛進清江江邊的倉庫區,停在一排倉庫前,活死人們一一下車。
李明淮撐開傘下車,替薄妄打開車門,“妄哥,查到薄棠最后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薄妄冷眼看著眼前緊閉的倉庫大門。
倉庫區管理人員冒著風雪誠惶誠恐地跑過來,“薄、薄大少?有何貴干?是要找倉庫嗎?”
“把這倉庫打開。”
李明淮冷聲開口。
“啊?”管理人員傻眼,“這,這是薄大少的倉庫嗎,你們沒指紋……”
話還沒說完,薄妄就拔出手槍,打開保險,對著高科技的倉庫門鎖連開數槍。
“砰砰砰砰——”
管理人員嚇得抱頭蹲下。
門鎖損壞,大門自動打開一條縫隙。
李明淮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幾個活死人立刻上前合力推開沉重的倉庫大門。
大門敞開,大白的雪光照進去,照亮了里邊的架子,也照亮所有的鹿家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