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了態。
頸間和額角的青筋暴突,緊抿著唇,許是極度的憤怒令他的身形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好……好!”他緩緩平靜下來,冷聲問:“宣王亦如此嗎?”
薛清茵反問他:“陛下敢問宣王嗎?”
梁德帝依舊緊抿著唇,臉色都發青。
半晌,他目光一轉,看到了竇如云等人:“……他們不是宣王的親衛。有些眼熟。”
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了,薛清茵自然不會瞞他:“是章太子的舊部,當年叛逃出興元軍的人。”
“他們不是被宣王親手所殺?”
“有些人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竟與異族茍合,自然該殺。”薛清茵話音一轉,“陛下知道我們是怎麼遇上青珪軍的嗎?”
“……難怪他們一朝還京。朕還以為他們真是過夠了風餐露宿、遠離親人的生活。是你派去保護喬心玉的?看來喬騰造反也是必然的了。他帶兵入京了吧?”梁德帝這樣的人,只消稍作提點,就會立即明白來龍去脈。
“清茵,你將朕的心思拿捏得很是清楚啊。那時你用喬心玉打消了朕的懷疑。”他道。
薛清茵不高興地皺了下眉,接著說自已的:“有部分興元軍與孟族勾連,青珪軍千里迢迢,乘著風沙趕來,只為誅滅這些背叛大梁的人……然后才被我撞上了。”
梁德帝沉默片刻,突地嗤笑出聲:“……嗯,是他們會做的事。”
“但你怎麼調動得了他們?你如何證明宣王是章太子的后人?”他問。
“虎符。”薛清茵拿出了那塊玉,“這不就是陛下一直在找的東西嗎?”
“你從哪里得來的?”梁德帝皺眉。
這一切,簡直像是如有神助。
“太子那里。此物和許多封信,是宣王生母留給宣王的遺物。
但卻被皇后扣下,轉交給了太子。指望的就是將來能將青珪軍為自已所用,同時用那些信挑動你對宣王的殺心。”
梁德帝面色陰沉,罵道:“這蠢貨,看不出來倒還有一副歹毒心思。”
梁德帝問:“那些信呢?”
薛清茵道:“都在我這里。”
梁德帝瞇起眼:“你拆開看過了?”
“看了兩封。”
“寫的什麼?……能挑動朕的殺心。想必是章太子與宣王生母來往的信件吧。”
薛清茵反問他:“我為何要告訴你?”
梁德帝這才真動了怒,他罵了一句:“太子蠢貨……死得極好。”
他驀地抬眸盯住薛清茵的方向:“宣王是不是失蹤了?”
薛清茵一下攥緊了裙擺。
“你故意說起信,不就是想要朕拿宣王的消息來換嗎?”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消息是真是假?”
“早在奔赴圜丘祭祀天地之前,朕就曾吩咐手中一支暗衛,若祭祀后朕未還京,便不得猶豫,立即設法殺死宣王及薛寧。”梁德帝緩緩吐出聲音。
他當然不是什麼準備都沒做,就來了圜丘“釣魚”。
他若真死在這里,無非就是提前讓七皇子繼位。
他手下不缺能人異土,也不缺趙國公一樣的忠臣,他們會想法子輔佐七皇子的。董賢妃勢弱,外戚也難成氣候。
對于七皇子來說,接下來這個皇帝是很好做的。
那會兒梁德帝還認真地想過,若是都一塊兒死了,倒也不錯。׾
“暗衛?”
“一些沒有登記在冊的人。”
“用陛下的私章調用嗎?”
“不錯。”梁德帝頓了下,“那日你動過朕的私章。嗯?你自已也照做了一個?想用假貨去救宣王?”
薛清茵點頭:“是。”
梁德帝無奈地笑了:“朕告訴你,無用的。
你連章怎麼用都不知道。”
“不就是在信封上蓋章嗎?信封中不能有任何東西。對嗎?”
“……”
“清茵啊清茵,你真應該是朕的女兒才是。你怎麼這樣聰明?”
“陛下這麼喜歡認便宜兒子和便宜女兒?”
“……”梁德帝的臉色有一瞬極為難看。
他隨即整色道:“一樣無用的。你看已經過去幾日了?他們該動手的也都動手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那日宣王孤身一人離開,應該是知你死訊發了瘋想去殺薛寧吧。等暗衛找到他們的時候,必然很高興不用多跑一趟了,正趕上兩敗俱傷,將二人一同處置干凈即可。”
薛清茵氣得一下鉆出了轎子,冷冰冰地道:“陛下知曉為何自已會落入這般境地嗎?”
梁德帝抬眸看著她,沒說話。
“如你這般,自私、多疑、獨斷專權之人……豈有人真切待你?”
梁德帝的面部抽動了下,他攥緊了椅子扶手,語氣平淡道:“為帝王者,稱孤道寡,注定于這世上一人獨行。朕不在意。”
“你不在意,那為何耿耿于懷數次去驗宣王是否將你視作親父?為何要強留我在宮中?為何得知賀松寧要做皇帝后,便恨不得立即殺了他?你不舍得分別人一點真心,卻想要別人都以真心待你。誰不肯給,你便惱羞成怒。你不在意嗎?”
“你在意!你太在意了!從你第一回搶到本不屬于你的東西開始,你就在意極了!宣王生母被你更改身份姓名后,你是不是也日日夜夜都在想,她心中章太子占幾分,你又占幾分?”
“薛清茵!”梁德帝猛然站立起來,抽出了刀。
他身形巍峨,氣勢壓人,形如修羅。
緊跟著一陣拔刀聲響。
玄甲衛和禁衛精銳全都拔了刀。
竇如云更是一步擋在了薛清茵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