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掃了一眼旁邊立著的御醫,御醫會意,立刻對許芪道:“煩請帶路。”
許芪愣愣出聲:“帶路?帶什麼路?”
“帶他去見阿娘。”薛清茵埋首在宣王胸口,甕聲甕氣道。
許芪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只得依言照做。
這廂進到許芷的院中,許芪一瞧,許芷立在那里,身形搖晃,像是站立不穩。
滿眼都是血絲,臉上的淚痕都還未干。
許芪傻了眼,連忙走上去問:“這是怎麼了?吵架了?你說你,和清茵吵什麼架啊?她可是懷著孩子吶。”
許芷抬手托住額頭:“頭疼……”
“怎麼頭疼了?那倒是巧。”許芪說著,趕緊給御醫讓出路來,“快快,請為我妹妹診治一番。”
御醫沉著冷靜,取出手枕,又讓丫鬟扶著許芷坐下。
許芷眼前陣陣發黑,但她依稀能辨出御醫的打扮。
“宣王妃……讓你來的?”
御醫道:“是。”
她思慮周全……
她為她著想。
可是……為什麼要說她頂替了她的女兒呢?
怎麼會這樣呢?
許芷喉中擠出一聲悲慟的哭。
許芪被嚇壞了:“這到底怎麼了?怎麼了啊?”
那廂宣王抱著薛清茵走出許家,回到了轎中。
禁衛見情況不對,心下也有些打鼓。
今日出個門,宣王妃又受委屈了?那回去不又得告狀?
他們重新抬起轎子。
轎中安靜極了。
半晌,薛清茵才吐了口氣,頭也不抬地道:“怎麼辦?她真是傷心極了。”
宣王一向冷硬的語調里,到底是多了幾分溫柔。
“別擔心她,有寧確。”
“寧確?他能行嗎?”
“能。京中盛行骨蒸病時,只要他不是個蠢人,只要他揣著一顆真心,他與你阿娘的關系便應當更親近些了。”
薛清茵有了點精神,她揪著宣王的衣服用力點力氣。
她喃喃道:“哦對……多謝你。沒有了我,沒有了賀松寧,沒有了薛成棟。她還有她的親人,還有寧確去填平情感上的缺失。”
“你想得很周到。”嘴上說的是夸獎的話,但從薛清茵口中吐出來,也是懨懨的。
宣王摸了摸她的腦袋:“茵茵,你我何必言謝。”
他抬起她的下巴,親了下她顫動的,被淚水打濕的眼皮,他道:“她有寧確,茵茵,你還有我。”
薛清茵“哇”一聲大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地應道:“嗯……嗯……”
宣王捉住她的手,帶動著摸向她的腹部。
他的手掌緊貼著她的手背,她的手心便貼住了自已的肚皮。
他道:“還有我們的孩子。”
薛清茵艱難地點了下頭,哭得依舊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嗯……”
宣王抱著薛清茵一路回到了居住的宮殿。
梁德帝聽聞后,召禁衛過去問了幾句。
禁衛也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只說好像是許芷病了,還帶了御醫去。
梁德帝皺眉:“宣王也敢讓薛清茵去見?萬一染病呢。”
薛清茵被宣王放在榻上睡了會兒,醒來的時候,正好有宮人進門道:“陛下賞了些東西給王妃。”
薛清茵提不起精神:“嗯,拿來吧。”
宮人連忙捧到她跟前。
有什麼流光溢彩的水晶雕,什麼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寶石擺件……
薛清茵抬手摸了兩下,手便又沒勁兒地耷了下來。
“都收起來吧。”宣王沉聲道。
宮人應聲,退下之前,小心地窺了窺薛清茵的臉色。
轉頭稟報給了梁德帝。
梁德帝大為驚訝:“這麼傷心?難不成是那許芷快死了?”
宮人答不上來。
當然梁德帝也不需要他們答。
他想著明日召薛清茵過來瞧瞧……
宮人走后,宣王又將薛清茵抱了起來,他問:“想吃什麼?”
薛清茵問:“賀松寧呢?回京來還沒見著他人。”
“病了。”
“哦,病了啊。”薛清茵也高興不起來。反正賀松寧是病不死的。
薛清茵咬了下唇:“我得見他一面。”
宣王不想賀松寧再見到薛清茵。
賀松寧心狠手辣,又懷著不該有的心思……
他看了看薛清茵的模樣。
像是霜凍后的花葉,耷拉著。
“……好。”宣王道,“我尋個時候離宮。我不離宮,他沒有機會見你。”
“怎麼才能讓阿娘也進宮呢?或者,我在宮外見賀松寧……”
“宮外相見,他會起疑。就在宮中吧。要進宮,須過皇帝的明路,這不難……其余的事我來辦。”宣王沉聲道。
第295章 請君入甕來
翌日,梁德帝召見薛清茵。
薛清茵聞聲在床榻上翻了個身:“走不動,不去。”
宮人只得原話稟報回去。
梁德帝無語起身:“朕親自去瞧瞧。”
梁德帝親至,惹得殿中宮人慌忙行禮都來不及。
梁德帝也不看他們,只徑直往里走去。
那床榻邊的絳色床帳垂下,將里頭人的身影掩了個結結實實,梁德帝也就不必顧忌那樣多的忌諱,一路走到床邊才停住。
“怎麼了?朕召見也不來?可知此乃大罪?”
“起不來。”薛清茵蒙著被子,透出點聲音。
“又是走不動,又是起不來。病了?”
“沒趣兒。”
梁德帝氣笑了:“讓你面圣,你還計較什麼有趣兒沒趣兒?”
薛清茵有氣無力道:“自打有了孕,這日子便沒趣兒得緊。許多地方去不得,許多事干不得,許多吃的也吃不得……”
薛清茵說著說著,低聲哭起來。
梁德帝還沒聽她哭過。
從來只有她叫別人氣哭的道理。
而薛清茵哭的聲音又細又輕,像是隨時要哭斷了氣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