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似是染了風寒。
但不應當是這樣簡單……
陛下還覺得呼吸不暢,胸中似有淤血欲吐而吐不出。
馮御醫實在太怕下錯了結論,招致滅族之災,便將那念頭壓了下去。再想想,再想想!究竟是何處出了錯!
又是一日過去。
賀松寧依舊來求見梁德帝。
禁衛驚訝道:“不是早就和公子說了嗎?陛下近日都不見人了。”
賀松寧道:“我或有解病之法,求陛下召見。”
禁衛驚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就這樣回絕賀松寧,便回頭稟報了上去。
不多時,賀松寧終于又被領入了宮中。
他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從漆成厚重顏色的宮墻間穿過。
他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他知道,如今宮中興許也有那骨蒸病,他當然沒有什麼解病之法,只不過是他為了踏進這道門的托詞……
但他今日便要做那賭-徒。
他從來很清楚,對他的生父來說,他這個沒有名分的兒子,實在無足輕重……
他對薛清茵的喜歡,雖然令梁德帝想到了過去的自已。但還不夠,還不夠!
唯有共患難,唯有同生死,他才能真正從他的子嗣之中脫穎而出。
賀松寧被帶入殿中。
隔著一道屏風,他哽咽道:“陛下,臣自請侍疾。”
京中有疫病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豐城。
薛清茵臉色微變:“不知阿娘他們如何了……”
一旁的杜鴻雪當即主動請纓:“不如我等前往查探?”
薛清茵:“不。等等……”薛清茵想起了宣王和她說的,“進城不急,再等幾日”。
薛清茵轉頭看向宣王,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你們都先下去。”
杜鴻雪疑惑不解,也只得帶眾人先行撤下。
“你知道京城會有疫病爆發?”薛清茵語氣驚奇道。
“茵茵,我沒有這等通天的本領。”
薛清茵歪了歪頭,猜測道:“那就是……城中的動亂,乃是你的手筆?”
宣王很誠實的,且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嗯。”
薛清茵:“……”“你還說沒有通天的本領,這明明比預測的本事更大!”
她說著倒也舒了口氣。
她知道,以宣王的性子,此事必然計劃周全,那許芷定然不會有事……
薛清茵只是有些好奇:“那皇帝……會死在這次疫病里嗎?”
宣王道:“不會。”
“為何?疫病可不會分身份高低貴賤,除非……”薛清茵想到了點什麼,“除非本無疫病。”
宣王看著她。
薛清茵疑惑道:“瞧我作甚?”
宣王道:“茵茵知我。”
薛清茵立即道:“我猜對了?疫病只是個幌子?借以殺該殺之人?”
她禁不住心道,她夸宣王,也只能說人家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還得是宣王會說啊。
宣王應了聲:“嗯。先帝在時付出了數萬人的代價,最終使得骨蒸病消失無蹤。我豈會以這樣的手段,以他人的血肉,鋪墊出一條康莊大道。”
第288章 清茵,我有些后悔
寧確自許家回去后,就不再讓人伺候自已左右。
若非是如今朝局恐有變化,他大抵還會稱病告假,直到確認沒有染病,也不會傳給他人為止。
太陽自東方升起,寧確抬手扶了扶冠帽,跨步走出了家門。
小廝在他身后露出憂心之色:“老爺……”
寧確擺了擺手:“昔年做道土時,也是自已料理自已的事務,如今離了人,難道就活不成了嗎?”
寧確自個兒驅車去了宮門口。
今日陛下要如期上朝。
寧確環視一圈兒,便見個個眉尾壓低,那漆黑雙眼之中,掩藏的是焦灼與惶恐。
他們都怕死……
“諸位請進。”禁衛大開宮門,允了他們入內。
等來到朝會的大殿中,一道身影已然坐在了屏風之后。
那身影端坐,依舊威嚴。
眾人見狀舒了口氣……看來陛下無事!
“近來京中之疫病,想必諸位也聽聞了。”梁德帝頓了下,道:“與諸位如此相見,也非朕所愿。”
眾臣恍然大悟,原來陛下是怕他們將病傳給他呢。
他們連忙拜下道:“陛下龍體無恙,臣等方能心安。而有天子之氣庇佑,想必京城百姓定能安然度過此次災禍。”
意思就是,您不見我們,我們也明白!絕不會亂想!
梁德帝低低吐出了一個“嗯”字。
隨即內侍站在屏風外,按往日里朝會的流程,讓大臣們該奏的奏,該議的議。
待到最后快退朝時,才有個不大起眼,也頗為眼生的男子來到殿中,跪地自稱“縣尉”。
雖是面圣,他卻絲毫不見局促慌亂,沉聲道:“經查,下官發現這骨蒸病源頭便在濮陽侯之子方紹的身上。”
幸而濮陽侯如今被封在府中,不然恐怕要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放屁”。
梁德帝淡淡道:“朕聽聞方紹前些日子才從外地返京。”
那縣尉道:“正是。”
梁德帝可惜道:“人這一死,倒無從查探了。”
縣尉又道:“下官又有了新的線索。”
“哦?”
“方紹有些相交好友,如今也在惶然之下,躲在了府中不敢出門。從他們的口中,下官得知……方紹回來時,還有一同行女子。女子乃是方紹的心上人,想來他二人應當分外親密。方紹還接觸過什麼人,可能在哪里染的病,這女子應當知曉一二。”
“嗯,立即找到她。
就算她什麼也不知道,但她與方紹朝夕相處,恐怕也已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