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再走慢些。”宣王又道。
“啊……是!”
他們向來都是跟著宣王急行軍,如今慢得跟蝸牛爬,也算頭一回了。
這一走便是近三個月。
走一處,薛清茵便要停下來小住幾日,且看一看當地風景,聽一聽人文故事。權當蜜月游了。
她的心情愈發平靜,孕吐便也隨之減輕許多。
京城。
梁德帝放下手中的茶盞。
內侍顫抖著抬起頭:“奴婢今日煮的茶也不夠好,奴婢聽聞宮外有一莊子,擅烹茶。奴婢實在該去仔細學一學……”
梁德帝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宮中自有宮中的味道,何苦處處學人家?”
內侍一下不敢說話了。
梁德帝心有不快。此人比之吳少監實在不夠伶俐,總是這樣心驚膽戰,馬屁還總拍在馬蹄上。
但人又是他特地選的……
蠢東西雖然使人安心,但卻不能使人心歡喜啊。
就如那盞茶一樣,幾個月過去了,仍不能令人喜歡。
梁德帝按了按眉心。
這次沒等賀松寧來問,他先按不住問了起來:“宣王夫妻行至何處了?怎的還未抵京?”
正巧此時賀松寧來拜見他。
一進門,梁德帝便不冷不熱地道:“看來你的法子不靈,并不能使薛清茵緊趕著回來。”
賀松寧垂著頭:“不是不靈,是她太聰明了。她知道殺手锏這個東西,唯有沒用上的時候,才叫殺手锏。一旦提前使了出來,便失去了價值,她大可破罐子破摔。她知道無論她走上多慢,只要離開了益州,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是半年,我都得耐著性子等她,等她走到我面前,我的殺手锏方才能有用。”
“你倒了解她。”
梁德帝道。
賀松寧露出點笑容。
梁德帝又道:“你這樣了解她,卻還同她鬧到今日的地步。”
賀松寧的笑容一下凝固住了。
“陛下。”有內侍慌里慌張地闖了進來,等見到里面還有個賀松寧,連忙又頓住了步子。
“何事?”梁德帝問。
內侍低下頭道:“七皇子……病了。”
梁德帝淡淡道:“那便請御醫。”
內侍顫聲道:“御醫說、說……說,怕有性命之憂。”
梁德帝皺眉,但臉色還是沒有變,他不悅道:“怎麼回事?染了風寒?還是吃錯了東西?有話便一氣說完。”
賀松寧聽到這句話,極其隱晦地冰冷地看了內侍一眼。
他知道,是因為他在這里,那內侍才會支吾不言。
賀松寧按捺住了翻涌的心緒。
這不過是開始……他們總會漸漸會發覺,他在這皇宮之中是獨特的。
“似是吃錯了東西,如今上下正排查著,還未尋著源頭。”內侍露出恐懼之色。
梁德帝也察覺到此事不對了,他當即起身:“帶路。”
賀松寧自然而然便被留在了殿中。
他在原地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方才有人來接引他出宮。
“七皇子是董賢妃之子?”賀松寧問起宮人。
“是。”
“不知現下如何了?可還病得厲害?”
“這……奴婢也不知。”
“陛下還在七皇子身邊嗎?”
那宮人一激靈,用怪異的目光看了一眼賀松寧。像是在疑惑這薛公子怎的這樣不知分寸,竟敢擅自打探起陛下的事……
而賀松寧看著宮人的目光,也有了變化。
賀松寧皮笑肉不笑:“多謝,我到了。”
宮人這才壓下心頭的疑惑,點頭走遠。
在他走后,賀松寧的目光一點點冷了下來。
董賢妃,他聽過。
出身平平,也并非是什麼美人。她不得寵,因而連自已生的一雙兒女也被養在一旁,常年不得見生母。
但就這樣出身的七皇子,卻可貴地能得到一點皇帝的溫情。
不,甚至不止是一點了。
是兩個時辰的溫情。
太子吐血三回,皇帝去看過一次嗎?
賀松寧驟然攥緊了手指,胸中情緒洶涌,仿佛將要化作那噬人的野獸。
另一廂。
梁德帝無奈地看了看董賢妃。
董賢妃跪在地上,面露惶恐之色。
這都是因為七皇子抓住了梁德帝的袖子,口中呼喊著:“父皇。”怎麼也不肯放。
七皇子似是燒得糊涂了。
蜷在被子里,身軀也顯得瘦小了些。
梁德帝沒有幾個兒子是養在膝下的,要說小時候跟著他最多的,只一個宣王。但宣王性情冷僻,自幼時便是如此。他疼了病了,也從不會抓著梁德帝的袖子撒嬌。
他一點也不像章太子的性情,以至于梁德帝曾真摯地希望過他是自已的兒子就好了。
如今這還是頭一回有孩子在他跟前如此。
難得喚起了梁德帝心中的幾分父子溫情。
“起來吧。”他對董賢妃道,“跪著作甚?”
這廂檐下顯得溫情許多。
另一廂的許家,許芪聽了底下人的稟報,驚喜道:“什麼?茜茹來京了?這丫頭,怎麼也不提前寫信知會一聲?”
茜茹是許芪的女兒,先前與潁州紀家的公子談婚論嫁了。卻因為紀家瞧不上許家,屢屢未能成事。
后來薛成棟為了將許芷哄回去,便主動提出要想法子讓紀家做官的叔伯,更上一層樓。好讓紀家松口。
可后頭,許芷和薛成棟到底是和離了,紀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許芪心疼女兒,可緊跟著先是薛清茵賞花宴上中毒,又是遠赴益州,跟著又戰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