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籠住他的身影,使他顯得有些可憐。
賀松寧長得并不多麼像他。
但那一剎,卻像極了他。
像極了三十年前的他。
一切……仿佛又重演了。
梁德帝喉中發緊。
想起方才賀松寧說的話,一股無端的怨憤沖上了心頭。
這怎麼會是難以啟齒的事?
他捏緊手指,捏得嘎吱作響。他沒有錯!他沒有做錯!
第277章 京中有變
那小廝沒想到轉瞬的功夫,皇帝的面上便是烏云密布,陰沉得可怕。
他哆哆嗦嗦,連出聲詢問一句都不敢。
梁德帝在那里佇立片刻,最終沒有再開口,就這樣沉著臉離開了。
也不知人走了多久,小廝才一骨碌爬起來,推門進去:“公子!”
賀松寧仍然跪在那里,面上的情緒漸漸收斂,最后歸于平靜。
小廝走上前去扶他。
賀松寧借力起身,但卻因為跪得太久,膝蓋一軟險些摔倒下去。
“益州那里……我們還送賀禮去嗎?”小廝小心地問。
“不送。”賀松寧扯了扯嘴角,“反正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會厭憎我。”
小廝聽得心頭一跳,沒敢接話,他只是忍不住看向那碎了一地的琉璃盞:“都是御賜之物呢……陛下走時臉色分外難看,公子,咱們接下來……”
“等。”賀松寧只吐出了這個字。
小廝覺得大公子好像……恨上大姑娘了。
可等他收拾了一地碎片,正退出去的時候,一抬頭,卻見大公子坐在那里,面前擺著從府上找到的東西。那是大姑娘昔日的妝奩。
大公子伸出手,摩挲過了那件妝奩。
小廝看得怔住了。
各府此時也都得了信。
趙國公長長吐出一口氣:“終于等到這個時機了……”
他親手為兒子梳起了發髻,又為兒子披上了衣衫,低聲道:“等到陛下賞賜的隊伍出發,你就隨他們一同離京,帶上我們趙國公府的賀禮。”
趙煦風癡癡呆呆地盯著他,并不能理解父親說的話。
趙國公卻有些不舍,他撫了撫趙煦風的面龐:“去吧,你不是很想阿娘了嗎?”
“阿娘?阿娘……”趙煦風扭動腦袋,四下探看起來。還以為他阿娘就在附近。
這一番逡巡,自然是找不見人的。
趙煦風頓時露出了急躁之色。
趙國公道:“你在為父的身邊待了這麼些年,今后的日子便跟著她吧。”
趙煦風不解,為何只能跟一個?
他憋紅了臉,憋得快要喘不過氣了,方才擠出來一個:“……不。”
趙國公沒有再和他講道理。
反正他是聽不懂的。
趙國公只是陪著兒子用了晚膳。
而這廂的許家。
許芷還抓著信紙,便被墻上突然冒出來的黑影嚇了一跳。
“誰?”她一下站起來,眉頭一豎,反手抓起了凳子。
“……我。”那聲音應著,下一刻,人影便驟然栽倒了下來。
許芷定睛一看:“寧公?你怎麼……”
連這等登徒子的把戲都學了去了?
寧確狼狽地爬起來道:“上回夫人讓我莫要總是從后門走……”
許芷好笑地指著道:“你便從墻上飛?”
寧確面上薄紅,不知該怎麼說好。
好在許芷性情爽朗,便主動開了口問他:“可是有什麼事?”
寧確道:“早幾日就該來了,只是工部事忙,耽誤了些。”
他頓了下,才道:“那樂安縣主之事……”
許芷明白了:“你以為我會生氣?薛清荷得封縣主,又得了賞賜,還要去做王后了……我是應當生氣的。”
寧確聞聲上前一步,正欲寬慰她。
許芷卻一笑,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他:“瞧瞧?與這個比起來,我哪里還值得同她生氣呢?”
寧確本能地接過來,等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封家信。
還是宣王親筆所寫。
“宣王妃……又有孕了?”寧確驚訝道。
許芷點了下頭,滿臉掩不住的歡喜。心道這死丫頭,這回可是真的了!不是騙她老娘了!
寧確抓著信沒說話。
許芷見他神色凝重,笑容也一下收斂了許多:“怎麼?可是其中有什麼危機暗藏?”
寧確連忙道:“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許芷急得催促起來。這人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寧確垂下目光道:“夫人……夫人竟將家信給我看,我……”
許芷臉也一紅:“倒是沒顧上那麼多。”說著,忙將信扯了回來。
寧確連忙道:“是。”
算是為許芷接上了臺階下。
許芷吐了口氣,今日倒是沒再打發他走了。她道:“大喜的日子,寧公也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寧確心間一動:“許久不曾再嘗到王妃的蘭妃茶。”
許芷大手一揮:“分你些就是。”
這廂飲茶至三更。
便是寧確這輩子干過第二出格的事了。
第一出格的,是許芷還未和薛成棟和離時,他就已然忍不住想宣王妃若是他女兒該是什麼樣的時候……
三更時。
寧確又翻墻出去。
只聽得一道沉悶的落地聲響起。
許芷:“寧公又是飛出去的?”
寧確:“……無、無妨。”
第二日,寧確去上朝。
同僚見了他還大驚道:“寧君為何一瘸一拐?”
寧確道:“過橋時摔了。”
引得路過的薛成棟,都回頭審視了他一眼。寧確便也坦然無畏地看了回去。
這日朝上,陛下告知了眾臣宣王妃有孕這一喜訊,隨即下旨大賞宣王府。加上先前宣王去封地時給的賞賜,大勝孟族的賞賜,再有送樂安縣主去的時候給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