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語氣冷硬,但一字一句從喉中說出來的話,卻令京中的親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梁德帝見狀輕嘆一聲。
好極啊。
終于是為他們心中的軟肋低下了頭……終于知曉在這世上,要堅守忠勇義氣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
“你們的親人聽了這話,也該很是高興。”梁德帝頓了下,舉起手中的酒盞,“朕如今雖為天子,但還依稀記得昔日同窗之誼……”
這話說出來,就表示過往當真一筆勾銷了。
青珪軍們強忍住翻涌的心緒,也舉起了手中的杯盞。
一時席間氣氛輕松又歡愉。
便只有柳月蓉覺得難熬。
酒過三巡,散了宴席。
梁德帝早早回了宮。
柳月蓉坐不住,也匆匆回了府。她想找柳夫人商量,奈何柳夫人抱病不見人。
“王妃忘了?因魏王身死,您的婆母解了禁足。說是近幾日陛下還多往她那里去安撫她的喪子之痛,宮中都說……有復寵的跡象。”
柳月蓉心下納悶,她那婆母還這樣厲害?
走到這一步還能復寵?
柳月蓉也沒覺得她那婆母比她聰明了多少。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求她幫我……”
“王妃大可編個借口,就說是喬心玉與那宣王府串通起來,才害死了魏王。”丫鬟出主意。
柳月蓉吸了口氣:“嗯。”
她當即要入宮求見婉嬪。
但很快便得到了拒絕的回復。
宮人立在她跟前,笑道:“王妃恐怕是見不到婉嬪的。”
柳月蓉不敢相信:“為何?是母妃不愿見我嗎?”
宮人道:“如今婉嬪怎是誰都能見的呢?”
這話并不是抬舉婉嬪。
而是讓柳月蓉一下想了起來……如今婉嬪在宮中沒有半分權利,再不是她想見宮外女眷就能見的了!
如今掌后宮大權的是董賢妃!
可……柳月蓉咬了咬唇。
就算沒了魏王,婉嬪也降了位份,但她娘家也不是什麼好惹的。這董賢妃為何與她作對?
那怎麼辦?難道她真要等著被抓出來嗎?
柳月蓉面露一絲絕望。
另一廂,董賢妃身邊的宮人也不解道:“娘娘素來行事低調,不與人結仇,這次怎麼將那魏王妃毫不留情地攔在了宮外,不許她見婉嬪?只怕婉嬪要恨毒了您。”
董賢妃腦中掠過了薛清茵的模樣。
姿容絕色,叫人一見難忘。
她道:“昔日我位份低,自然與誰都不能太親近,更不能與人結仇。”
“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原先那一套便不頂用了。太過萬事不沾,在陛下眼中便是個假人,是個有心機城府的人。最好的便是,陛下偏好之事,我便也跟著偏好。陛下喜歡的人,我也跟著討好……你瞧,那吳少監不是就做得很好嗎?”
宮人面露羞愧之色:“奴婢短視,恐怕拖了娘娘的后腿。”
董賢妃道:“你我本就是從微末之時一路走來,見識怎及婉嬪等人?日后多看著,多記著,會的也就多了。”
“是。”
婉嬪很快也知道了董賢妃攔人一事。
就在柳月蓉等著婆母發脾氣的時候……
出人意料的,這次婉嬪什麼也沒說。連砸東西這一環都省去了。
沒兩日,皇帝下旨,說柳月蓉先失子后喪夫身子不利索,還是好生歇息。王府事務暫由江側妃來管。
柳月蓉更覺得這是個要對她開刀的信號,嚇得也學著母親的樣子,真抱起了病。
梁德帝聽了底下人的稟報,都忍不住搖頭:“柳家怎的有這般蠢物?心狠,卻沒有半點手段,更膽小至此……”
動用他堂堂天子去處置這樣的小事,實在大材小用。
京中的動靜,最終都化作梁德帝筆下的信,被送到了薛清茵的手邊。
“這下喬心玉是能徹徹底底安心養胎了。”薛清茵感嘆道。
“青珪軍也暫且蒙混過關。”
這都是喜訊。
唯獨不好的是……
薛清茵有些納悶:“我怎麼還沒有聽見賀松寧的死訊?”
梁德帝可不像是會對兒子心軟的人。
他還有別的兒子呢,只是說大都還未成年罷了。
宣王放下手中的筆,看著她,問:“茵茵好似……對賀松寧的生死格外在意。”
薛清茵道:“你又吃醋……”
“不。”宣王否定了,他認真地道:“你在害怕,害怕他不死。”
薛清茵啞然。
宣王起身,走到她身邊,低聲道:“你連皇帝都不怕,卻更懼怕賀松寧活在這世上……茵茵,為何?”
他說著,語氣更冷:“他曾對你做過什麼?”
薛清茵吐了口氣,忍不住笑了:“不,他沒有對我做什麼。”
那只是故事中本來的女配要遭遇的東西……
她道:“我先前是怕他活著,現在也沒有很怕。至少我有了足夠的勇氣,不論多少次他站在我面前,我都會再次揮刀殺他。”
這是與“造物主”的對抗。
“而且,我還有一記殺招……一記最大的,最大的殺招。”薛清茵抬頭迎上宣王的目光。
宣王動了動唇:“我可命人在京中布下殺局……”
其實現在賀松寧活著在京城,也是一樁好事。
他有他的作用。
但他并非無可替代,只是有些地方再變動一下……
“不!”薛清茵搖搖頭道,“不要因我攪亂了你的計劃。”
薛清茵想了想,還再三交代他:“將來回到京城,你也決不許獨自對上賀松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