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問才知是要回京。
他心下暗暗舒了口氣……離開了宣王的眼皮子底下,他才真正有活路。
只不過……賀松寧問方成冢:“我妹妹不來送我嗎?”
方成冢皮笑肉不笑:“王妃起不來床呢。”
“哦?是因來到孟王朝境內,身子不適?她一向體弱……”
方成冢打斷道:“薛公子還未娶妻,自是不懂。”
賀松寧一聽,哪里還有不懂的道理?
頓時面色鐵青,再沒有開口。
他從鬼門關游走了一圈兒,她卻歡欣地與宣王顛鸞倒鳳。
賀松寧攥緊手指,胸口的傷似乎又掙開了些。
他盯著方成冢道:“那便來日再見。”
京城。
梁德帝翻閱著跟前的奏折,問:“薛寧走到哪里了?”
底下人道:“回陛下,才離開格爾木。”
梁德帝嘆道:“宣王這般架勢,當真是要直入孟族的王廷啊……”
不等底下人跟著恭維兩句,他斂住慨嘆的語氣,隨即話音一轉道:“算著日子……便在宣王妃那個莊子上擺一桌筵席,將魏王妃、魏王側妃喬氏,還有上柱國等人……都請到莊上。連同薛寧。”
第264章 “歡聚一堂”
侯啟云剛接到消息的時候,心頭咯噔一聲響,是有些害怕見到梁德帝的。
等離開了格爾木,呼吸順暢了,說話也流利了許多。
侯啟云當即看向馬車中倚著枕頭的賀松寧,提議道:“我看薛公子的傷還厲害得很,這一路恐怕要慢些走……”
作為病人自已,賀松寧卻道:“不,要快些走。”
侯啟云皺起一張老臉,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薛公子不怕行路途中傷勢惡化嗎?”
賀松寧看著他,反問道:“侯老將軍年紀大了,便忘了為臣子者,接到圣諭無論生死也要拼命往回趕嗎?”
“你……說得是。”侯啟云臉色變幻,心下更覺驚奇。
這樣一個年輕人,初入官場,怎的便有這樣的心思?
他明白了賀松寧的用意。
辦不好事,是你的能力不行。
認錯時還拖拖拉拉,便是態度有異了。往大了說,便是不尊陛下,無視皇權的威嚴。
前者尚有生還之機,后者恐怕真要砍腦袋。
侯啟云打了個激靈,扭頭嘆道:“老了,老了……”🞫ᒑ
賀松寧語氣冷淡:“是老了,侯將軍如此畏首畏尾,焉有不敗之理?”
侯啟云聽了這話,臉上有些掛不住。心道你縱使是宣王妃的兄長,但你年紀輕輕,在軍中也不過任職行軍司馬,乃一僚佐官,豈敢如此點評老夫?
“薛公子……”侯啟云剛起了個頭,便對上了賀松寧的冰冷陰沉的目光。
很顯然,賀松寧半點也不畏懼他。
不僅不畏懼,還有要壓他一頭的架勢。
賀松寧道:“你既怕死,該也是個聰明人。此行回去,若要脫罪,你恐怕還要依仗我。”
侯啟云聽了這話,胸中一陣氣血翻涌,斥道:“小子年輕,怎的這樣大的口氣?”
“因你瞻前顧后,在魏王身上押錯了寶,如今為脫罪,便想著討好宣王是不是?可宣王需要你嗎?他瞧得上你嗎?當時水淹大軍,摧毀糧草。你是如何向宣王討要糧草的?魏王被俘,你又是如何腆著臉登門,搬出兄弟手足的大義,逼迫宣王出軍救人的?”賀松寧一句接一句如連珠炮。
侯啟云被揭得一點臉皮都不剩,頓時面上那是青一陣的紫一陣,眼見著恨不能跳起來殺了賀松寧。
但最終,他也只是從喉中擠出了一句:“你不必如此……你直接說吧,你想做什麼?你是宣王的大舅哥。
說這話是為宣王教訓我?還是說……”
侯啟云頓了下:“你別有圖謀?”
他只是被性情拖累了,并非是真的愚蠢,跟前的人將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侯啟云當然冒出了些猜測。
“附耳過來。”賀松寧還穩穩當當地倚靠在那里,只沖侯啟云抬了抬下巴。
剎那之間,侯啟云覺得自已好似從他身上窺見了一點上位者才有的氣勢。甚至是一點……皇帝的影子。
轉眼便是十來日過去。
宣王大軍走過了沱河,眼見著越發逼近孟王朝的王城……
賀松寧此時也終于抵達了京城。
侯啟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賀松寧,神色復雜。
這個年輕男人……
現如今看起來半死不活的……
但他自已卻渾不在意。
這樣的人……恰恰是最可怖的。
“可是侯將軍?”城門口,有人迎了上來。
侯啟云斂住思緒,回頭應道:“正是,可是陛下派你在此等候?我等這就速速入宮面見陛下。”
那人卻語氣冷硬道:“不必入宮,隨我走吧。”
侯啟云心一沉。
難不成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就要被下大獄了?
不該啊!
他按住了回頭去看賀松寧的沖動……
侯啟云想問問他,若事態沒有按他所說發展,他又當如何?
可他知道不能回頭。
一個老將,在這時候卻在言行舉止之中,表現出求助一個年輕官員的傾向,這但凡長了眼的人都會看出不妥之處。
那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們怎麼想,翻身上馬就帶路在前。
侯啟云一愣:“為何是往城外去?”
那人只道:“大軍留駐城外,侯將軍與薛公子隨我走。”
侯啟云無法,只能按下心中焦慮。
賀松寧的馬車自然也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