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啟云指著方向道,“眼下只有和宣王匯合才行。”
此次戰敗雖然恥辱,但損兵折將確實不多。
只有他那徒弟鄭風死得慘,一刀斬頭。
“魏王殿下……”土兵猶豫道。
“有心營救,卻也得先解我們當前的困境才是。”侯啟云這會兒堅定多了。
土兵應聲,不多時,眾人便又拖著濕透的身軀,頂著大太陽往一個方向走去。
卻有一人趴伏在被水沖得七零八落,還不及人高的草叢間。
她忍著鼻間傳來的惡臭,等到大軍終于慢慢從她的視線里遠去了,她才緩緩地爬起來,甩了甩因為久趴不動而麻痹的手腳。
洪水來時,大營都被迫整個遷動。
喬心玉自然也知道了魏王被俘虜的消息。
她是真想掐死這個她名義上的夫君。
這仗打的什麼東西?
現在指望魏王打進益州城,還不如指望她自已摸進益州城去找父母的下落……
喬心玉深吸一口氣,捆緊包袱,就這樣與大軍背道而馳,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會兒竇如云正在和薛清茵說話:“我又試探了幾個,都是信得過的。等晚一些也帶他們來見見您?”
薛清茵點頭。
竇如云說著,臉色有些難看,緊跟著道:“如你所說,年歲一久,還真有人生了異心。”
“嗯?”
“身邊都是一同死里逃生的兄弟,同僚。我們有一樣的苦楚,一樣的抱負。從前怎麼也沒想過去審視他們……如今有心一打量,才發覺我們之中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分作了兩派。”
“兩派?”薛清茵只吐出了兩個字。
竇如云接著道:“跟在林古身邊的,有一位昔日興元軍的大將姚明輝。
我二人曾在興元軍中同擔都尉之職。”
“只是這兩年他更受孟族倚重。他長得好似莽夫,但卻頭腦清明,有幾分馭人之術。連孟族之中的王公貴族都多與他交好。”
薛清茵插聲問:“他是真心和孟族結盟?要做孟族的屬臣?而不再想執著于為章太子報仇?”
“不……”竇如云搖了搖頭,面上也顯露出一絲迷惘,“報仇是真。但……他也有自已的野心。倒向他的人們,也有自已的野心。他們從未想過章太子有遺孤留下,他們想……”
薛清茵恍然大悟:“他們想推翻了梁德帝,自已稱王?”
竇如云點頭:“正是!”
薛清茵笑了:“若真是這樣,那章太子的遺孤就變成了他們的絆腳石了。”
竇如云面上發紅,語氣艱澀道:“是、是吧。”
好像做了錯事的是他一般。
“人之常情,你臉紅什麼?”薛清茵好笑道。
竇如云重重嘆氣:“怎能是人之常情呢?人在世間,當持身守正!”
薛清茵很佩服竇如云這樣的人。
但換她自已,都未必能做到。
“持身守正是需要代價的。”薛清茵輕聲道。
竇如云卻不被動搖,反而沉聲道:“正因需要代價,所以才難得寶貴。”
薛清茵忍不住笑了:“章太子有你這般的下屬,也該是他之幸也。”
竇如云連聲道:“不敢,絕不敢當!”
不過臉卻是又紅了,只是和方才紅的不大一樣罷了。
他讓薛清茵耍弄了幾回,這還是頭一回夸他呢。
這時候簾帳被人從外頭瘋狂地搖動了起來。
薛清茵飛快地道:“有人來了。”
竇如云驚奇道:“這是……那兩個孟族奴隸在提醒你?”
薛清茵點頭。
“她們居然……如此聽你的。”
竇如云更驚奇了。
卻也顧不上多加感嘆,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薛清茵喊住他:“這會兒出去反惹人注目。”
每次她看到電視劇里,那些個當面跑路的,都覺得很是無語。
這不是更說明自已心虛嗎?
“那躲起來?”竇如云看了看床的方向。
薛清茵搖頭:“孟族王可不是個草包。……大大方方就是,我教你怎麼說。”
沒等上多久,簾帳便被人從外面掀了起來。
進來的的確是孟族王。
孟族王一見竇如云,先是愣了下,隨即目光一利,笑道:“近來他們聽聞此地有中原美人,便都忍不住屢屢在帳外盤旋,只為一睹其美。但宣王妃乃是竇將軍親手帶回,怎麼?竇將軍也看不夠嗎?”
竇如云面色一沉,只肅色道:“姚將軍給我寫了一封信。”
孟族王頓時收斂了笑容:“信中怎麼說啊?”
“他們討要宣王妃。”竇如云語氣更沉。
孟族王不說話了。
林古拿他無法,便用姚明輝來壓竇如云?
孟族王心頭的火氣被挑動了起來。
但孟族王還是冷聲道:“既如此,你也該先來尋我。怎麼?不經過王的許可,便要擅自帶人走?”
竇如云搖頭,道:“姚將軍在信中寫,國師連發三封信,都得不到王的回音。我便來問宣王妃了,她究竟是使了什麼樣的手段,才使得王如此依依不舍,以至忘了她本來的身份和作用。”
孟族王緩緩搖頭道:“竇將軍才是忘了自已的身份。”他頓了下,道:“國師大捷,俘虜魏王,我想他們是用不上宣王妃了。”
竇如云面上一喜:“那該恭賀王了!”
他頓了下,道:“方才無禮了,我去帳外自跪。”
孟族王握住他的手臂:“何必如此?我知你心中赤誠。”
竇如云露出動容和羞愧之色,這才退出了帳子。
打發走了竇如云,孟族王半點不作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