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雞司晨,自來是文官最為警惕、憎惡的亂象。
但……但那日若無宣王妃開口起頭,宣王殿下興許就會在失望之下直接離去了。
他受了宣王妃的“恩惠”,若此時應和萬世榮,又豈能算大丈夫?
卻沒想到還不等劉縣令出聲反駁,劉夫人便已經先氣得漲紅了臉,牢牢抓著那簪子,一個跨步上前,厲聲斥道:“便是尋常人家,夫妻也要常常坐在一處商量議事。”
這倒是啊。
劉縣令心下贊同。他與劉夫人就是如此,有事總要互相說一說。
“你們管得倒寬……今日前來,莫不是想哄騙我夫君與你們一同,去求殿下不許王妃隨行旁聽吧?”劉夫人語氣更怒。
其實這才她最擔心的。
她怕丈夫真被忽悠著去了。
萬世榮目瞪口呆,一時氣得須發橫飛。
前腳才說宣王妃牝雞司晨,后腳這劉夫人就又沖出來指指點點。
這劉縣令都不攔著自家夫人嗎?
卻見劉縣令冷著臉道:“宣王妃也是手段有度,寬和大方的聰明人物。爾等不必如此低看她。”
劉夫人按捺不住,又插聲斥道:“既然到了這樣的地方,夫妻一體,同心共度,又有何錯?”
劉縣令也深以為然,知道劉夫人是想到了他們自已。
他本來想說,諸位既為王府屬臣,何必得罪宣王妃?君不見宣王手下無數兵將都愿聽她一言嗎?
到此時,也就全咽了回去。
“道不同,不能共語。請回吧。”劉縣令道。
這下萬世榮他們是真傻了眼了。
就連這獨一股的“清流”,到頭來卻也還是說了宣王妃的好話!
“既是王府屬臣,王妃也該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如此妄議,哪里還有半點君子品行?”劉夫人越罵聲音越響。
萬世榮面色難看,實在聽不下去,沉聲道:“不錯,道不同!難怪劉縣令如此,原來自家夫人便是這般不遵禮教之人。”
他氣得甩袖就走。
其他人也連忙跟了上去。
片刻后,他們站在興州這片偌大的土地之上,卻陡生一股格格不入的感覺。
那感覺令他們難受,令他們茫然。
宣王妃怎麼就成了眾人滿口稱贊的人物了?怎麼就說一下都說不得了?
這邊的動靜也沒瞞過薛清茵和宣王。
聽親衛說起他們挨個登門時……薛清茵納悶:“他們挺有閑心,這便結交起興州官員了?”
親衛笑道:“是打聽殿下的喜好呢。”
不多時,又一個親衛疾奔進門來,張嘴便道:“在萬世榮離開后,司馬邱兆寫了密信送往京城。”
方成冢站在一旁,疑惑道:“咱們威懾力不夠?邱兆還敢告密?”
“所告應當并非礦山之事。”宣王顯得很平靜。
薛清茵面色古怪,脫口而出:“不會是猜到益州起禍事了吧?那這邱司馬可真夠聰明的。”
她頓了下,忍不住生氣地道:“這萬世榮也真夠拖后腿的。”
既然益州那邊有章太子舊部的手筆,那麼此事遲一些被皇帝知道是最好的。
這能留給他們充足的時間去解決益州的事。
該收攏的收攏,該處置的處置……
但若是傳到皇帝耳朵里去,事情恐怕就要變得更復雜了。
“萬世榮是不是還在背后罵我了?”薛清茵瞇眼問。
“是……王妃怎麼知道?”親衛尷尬一笑。
薛清茵冷哼道:“似他這樣的老古板,看不慣我一點也不奇怪。但辦事令人討厭到這個份兒上,他這樣的也真是不多見。”
方成冢接聲道:“這些個做屬官的,大都一個心理。”
“嗯?”薛清茵扭頭。
方成冢一笑,道:“希望主子是明主,又怕主子太能干。拼了命地想彰顯自已的本事,凸顯自已的作用和重要之處。尤其他們在益州吃了癟,眼下更是想力挽狂瀾了……”
薛清茵指了指自已:“便挽到我身上來了。”她撇嘴:“真該剮了。”
宣王沉吟片刻,下令道:“將人帶過來。”
薛清茵聽見這話,連忙轉頭:“不會真要剮他們吧?”
“殿下,京中有信。”親衛狂奔而來,手持一封信,遞到薛清茵面前,“是薛大公子給王妃的。”
薛清茵覺得挺離譜。
賀松寧怎麼還給她寫起信來了?是陰陽怪氣啊?還是挑撥離間啊?
薛清茵拆開信,只見抬頭便是“吾愛清茵”。
薛清茵:“嘔。”
宣王問:“怎麼了?”同時微微側過了目光。這一掃,便也掃到了那個開頭。
宣王:“……”
“吾愛……清茵。”宣王啟唇,緩緩吐出這四個字。
周圍的人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麼肉麻的話不應當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自殿下的口。
哦,那就必然是出自那位大舅哥的手了!
方成冢摸了摸鼻子。
心道好嘛,這下撞一塊兒,那沒準兒等下真把人給剮了!
第201章 一唱一和
萬世榮等人回到住處,屁股還沒坐熱,就見到了宣王親衛。
“殿下傳我們去,可是為議益州之事?”
“那此事耽擱不得。”
幾人說著便歡喜地往宣王那里去了,他們全然沒想過可能是宣王不喜他們與興州官吏來往。畢竟他們是王府屬官,按理來說,他們和宣王更親近,屬于“自已人”。
唯有萬世榮看了一眼親衛冷酷的神情,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們很快被帶到花廳,剛一踏進門,便隱隱嗅到了點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