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一會兒王妃來了,咱們跪下相迎?”
“有失風度啊有失風度啊。”
“此乃保全皇家子嗣之重舉,豈是風度可比?事要分輕重嘛。”
“劉縣令,你在興州待的這些年沒白待啊,也會折腰啦。”
“不及司馬,那故人正是司馬牽的頭吧?”
“舞姬是秦司兵找的嘛。”
第182章 挾恩求報
干子旭立在那里,還有點茫然,他左顧右盼,實在未能適應眼下情景的變換之快。
他看了看宣王。
宣王穩坐如山,半點情緒也無。更別提什麼憤怒不快,顏面掃地了……
這宣王妃是會下蠱吧?
干子旭有些頭疼地扭過腦袋,再看向另一邊的舞姬。
舞姬們瑟瑟發抖,全然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互相抱在一處,挨著擠著在旁邊坐下了。
干子旭干脆也就不管了,也默默無言地垂首立在一旁。
“拜見宣王殿下。”卻聽得一道女聲響起。
那嗓音正當妙齡,不甜也透出幾分悅耳來。
干子旭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白色衣裙的年輕女子,手中抓著幕離,立在那里,身形婀娜。
她的打扮素淡,只梳髻再系上一條淡色發帶。
發帶隨風而動。
有種弱不勝衣的美。
這位便是盧氏女。
干子旭一顆心頓時越發定了。
那女子正是盧書儀。
只聽她又道:“殿下似乎半點不意外我出現在這里。”
宣王并未接她的話,只道:“何來故人之說。”
盧書儀垂下眼,苦笑道:“我與殿下也見過三四面,那日在許家賞花宴上,更見了一回。不算得……故人嗎?”
“你是在提醒本王你出聲救了王妃嗎?”宣王的語氣不冷不熱。
“怎敢挾恩求報?我只是想著,興許王妃需要我……”
說到“王妃”二字,她心下還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都沒想到,薛清茵這樣快便坐上了這個位置。
“殿下應當知道,如我這般的出身,自幼便是按高門主母的路子來教養的。而王妃家中,……薛,不,許夫人從來不善此道,京中皆知。
“我說這番話并非是薄鄙許夫人,只是想著,王妃恐怕需要我這樣的人從旁輔佐。”盧書儀接著言辭懇切地道。
她這幾日是真瘦了不少,清麗面龐都多出了些楚楚可憐。
她抬眸望著宣王,將身段放得極低。
“她不需學這些。”宣王的聲音響起。
盧書儀面露錯愕。
連干子旭都不由猛地一扭頭,心道難怪宣王妃如此狂放。
“為何……”盧書儀勉強找回了自已的聲音,“若殿下當真愛重她,難道不應當仔細為她考量謀算嗎?”
“她不喜歡。”宣王只說了四個字。
盧書儀無奈一笑:“殿下可知,縱容也是害了她?”
“何為縱容?何為謀算?這世上多的是打著為其好的名義,行的卻盡是令其傷心之事。”宣王目光微冷,“你越矩了。”
盧書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但嘴上仍道:“殿下問過她嗎?也許她也想著做個更好的王妃呢?”
“怎麼?本王一個枕邊人,還不及你了解她是嗎?”宣王語氣冰冷,這下是真動了點怒氣。
干子旭納悶,您這醋得好像沒對地方啊!
“書儀不敢。”盧書儀沉聲道。
但她臉上分明還寫著幾分倔強。似是鐵了心最后為自已一博。
“你生在盧家,看盡了富貴榮華、權勢地位,自恃聰明。你看不見高墻紅瓦間,正是一道道規矩,枷鎖,將人框束起來,最終都變作一樣的形狀。
你喜歡,她不喜歡,本王也不屑。”
“怎會是框束?”盧書儀激動地辯解道,“自先賢著下周禮,世間方才有了土大夫與庶民的分別,方才有了君子之道,方才有了可以效之的禮法。”
干子旭面露古怪,忍不住側耳認認真真地聽了起來,像是想知道究竟誰說的才是“正道”。
宣王這廂只是冰冷地看了盧書儀一眼,問她:“你為何不想做道姑?”
“我……”
“這便是加束在你身上的規矩,你為何又不肯遵守?”
“我……我從頭到尾都不知曉自已犯了錯。我并非犯錯,卻落得這般下場,我自然不服……”
“何為規矩?當它把持在旁人手中的時候,他說你錯了,你便是錯了。你還不懂這個道理嗎?”
盧書儀神色怔忡,一時語塞。
“你自已不愿服輸,卻反過來想剪去別人的傲骨,要別人同你一樣接受規訓,不覺得可笑嗎?”
盧書儀徹底說不出話了。
只覺得周身的皮膚都跟著刺痛起來。
“宣王妃只此一個,她驕縱也好,頑劣也罷,她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修剪。”宣王似是有些不耐了,便站起身來,也要去接薛清茵。
“可世道……容得下她嗎?”
“若有容不下那日,當是本王死了。”
盧書儀的身形驟然委頓下去,她沒有再開口。
宣王也沒有說。
他們都太小瞧了薛清茵。
就算他死了那日,她大抵也只會是表面順從,內里卻是鮮活的一團光亮。那光亮永遠不會融入這世間。
宣王往前行去,待走到花園門口時,他頓了下,語氣漠然道:“還有一事,許家賞花宴后,本王命人攜賞賜抵了盧府,并告知府上,你若在京城相中別家公子,可請靈犀道人為你更改命批,賜你一樁道婚。
……不過今日看來,盧府上下并未告知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