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這家莊子要割的就是達官貴人的韭菜。
若林老爺帶來的是尋常商賈,恐怕反而不美了。因為那不利于后頭抬高門檻,俗話叫“打造逼格”。
薛清茵起身道:“我親去迎吧。”
仆役不解:“主子地位何其高?何苦親自去迎?”
薛清茵擺手:“君子之交嘛,何必在乎高低?”
柳修遠聽了在一邊點頭。
那兩個畫師也暗暗贊同,心道這莊子雖然有些銅臭氣,但這位宣王側妃卻是個清雅人物。不知何故,外頭都傳她是個一等一的蠻橫貨。
這廂寧確對莊子已然沒了多大的興趣,奈何人已經到了,便只有耐心等著。
早知如此,不如在家中下棋……
這念頭剛過。
便聽一陣腳步聲近了。
年輕女子緩緩行來,手中執扇,身姿婀娜。
待走近了,便見那張臉嬌艷奪目。
寧確一頓。
這不是那日……那位夫人的女兒嗎?
“林老爺怎麼來了?”薛清茵看向寧確,“這位是?”
她心道有點眼熟。
林老爺笑道:“這位……”
“寧確,稱寧先生就是了。”寧確更先出聲道。
不是寧確太看得起自已,而是他的身份確實不低。他家學淵源,出身本不錯,又乃一方刺史,在文人之中名聲很響亮,又是徐勤的學生。
一旦他變成京官,昔日的同鄉也好,同窗也罷,都會迅速變成他的派系。
想來想去,還是不直接表露身份,這樣才更好結交。
薛清茵確實不知道寧確是誰,有什麼身份。只隱約覺得有點耳熟,她點了下頭,便邀他們進門。
“早知林老爺要來,便送個牌子給你了。”薛清茵道。
林老爺笑問:“什麼樣的牌子?”
薛清茵指著仆役腰間懸掛的:“喏,就是這個。”
林老爺禁不住好奇地又問:“我年輕時游走四方,自認見識不算淺,卻實在認不出那上頭畫的符號是何意。難不成是波斯文字?”
薛清茵搖頭:“是錢。”
林老爺錯愕:“什麼?”
薛清茵指著道:“這便是錢的意思啊。”
換個現代人來,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個“¥”。
林老爺無奈一笑:“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看來我的見識著實還不夠。”
說到這里,林老爺便有些擔心了。
他這人實則大俗大雅都可。
但恐怕寧公不喜這些直白地將賺錢欲望寫在面上的東西。
林老爺回頭去看寧確,卻聽寧確道:“這是姑娘設計的嗎?”
薛清茵心道什麼姑娘。
他居然也不認得我的身份嗎?
薛清茵看了看林老爺,只當是林老爺故意隱瞞,便也不糾正寧確,厚顏點了下頭。
那個符號要怎麼樣更好看,那確實是她琢磨出來的!
“實在奇思妙想也。”寧確道。
林老爺:“……?”
薛清茵帶路走在前頭。
他們穿過回廊。
薛清茵突地駐足道:“我總覺得這里還差了些山水的設計,上回到林老爺家里去,那園子便設計得極好。我阿娘看了喜歡得很……”
沒等薛清茵將話說完,林老爺便飛快地道:“此事容易,早知令堂喜歡,我便早早派出當初設計山水的工匠來……”
寧確猶豫片刻,插聲道:“此地若擺上一面泰山石,再請平南子于泰山石上作畫,可作石屏之用,也分外風雅。”
古人不禁賞花賞月,他們還喜歡觀賞石頭。
這泰山石便是石中之貴。
薛清茵道:“寧先生高見,我要記下來。”
寧確這才仿佛不著痕跡地道:“只是泰山石難尋……”
薛清茵對這些也不大懂,便問:“很難尋嗎?”
那交給賀松寧去頭疼。
寧確點了下頭,儼然自問自答的模樣:“不過我府中有一塊。”
林老爺慢慢琢磨出不對勁兒來了。
不對勁!
寧公今日極不對勁!
薛清茵這廂還道:“怎敢叫寧先生割愛呢?”
寧確道:“談不上割愛,我本愚鈍,對此物不善鑒賞,不如送給有需要的人。”
這下薛清茵都愣了。
她以為是要說賣給她。
結果搞了半天是直接送啊?
那她可不敢收!
她如今是宣王側妃,就怕萬一是借她之手,對宣王行賄。
薛清茵淡淡笑道:“那我便命人帶著銀子到貴府來取?”
寧確道:“無須麻煩,我命人送到莊子上來就是。”
林老爺聽得都有點害怕了。
這是怎麼了這是?
此時薛夫人突地帶著人從另一個方向行來。
她步履匆匆,一雙美目倒豎,面含怒容。但這世上長得美的人,就連生氣也該是美的。
她道:“清茵,前頭出了些小事。”
說是小事,但薛夫人卻氣得不輕:“有人在馬棚里放了鐵釘!那些馬啊,全都遭了罪。我命人抓著了下黑手的……”
薛清茵疑惑問她:“抓著了不是極好嗎?”薛清茵一頓,很快反應過來:“不會是那個柳家莊子上的人吧?”
老早薛家莊子就和柳家莊子上結過仇了。
柳家,柳家,薛清茵先前不認識柳月蓉。現在才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她身上去。
是柳月蓉家里的產業?這麼巧?
薛夫人一揮手。
便有兩個強壯的仆役帶著一個獐頭鼠目的人過來了。
那人半邊臉腫得老高,目光兇惡:“告訴你們,我們家可不是你們能得罪得起的!我家主子乃是魏王妃!”
薛夫人聽到這里,面色尤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