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棟恍惚一瞬,又憶起當年薛夫人剛嫁給他時的模樣。
但很快,那畫面便從他腦中湮滅了。
不能再站在這里……薛成棟上前一步,低聲道:“阿芷,進去說話。”
這話其實并非是說給薛夫人聽的,而是姍姍來遲的許芪等人。
許芪一向敬畏這個妹婿,聽了聲連忙道:“對對,進去說話。杵在外頭成什麼樣子?”
薛夫人冷冷轉身,大步往里走。走到一半,她又頓住了,回過身伸出手。
薛成棟眸光微動。
下一刻便聽見薛夫人道:“清茵,過來。”
薛清茵乖乖走過去,抱住了薛夫人的胳膊。
母女二人便親密地相依偎著往前行去。
薛成棟:“……”
許芪尷尬地摸了摸胡子:“哈,哈哈。妹妹她一向寵愛清茵。”他沒話找話道:“妹婿今日戶部不忙了?”
“戶部知我府中近來事多,便允我悠閑幾日。”薛成棟說道,又“關切”起許芪:“聽聞前些日子茜茹與潁州紀家的公子互相相中了,紀家不知何故有些猶疑?那紀公子的叔父在位置上待了有些年頭,我在吏部有幾個好友……”
許芪還有點受寵若驚,心道妹婿近來說話都動聽許多了啊!
茜茹是許芪的女兒,只是常年跟隨祖父祖母居住,并不在京城。
這廂說著話。
那廂薛夫人也在問薛清茵:“你說回去,還是不回去?”她道:“阿娘聽你的。”
薛清茵笑道:“只怕這回是要回去了。”
薛夫人也想了起來:“也是,否則你出嫁那日怎麼辦?”
薛清茵攤手:“但也沒說咱們回去了不能再走啊。”
薛夫人一瞬間念頭就通透了,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滿口道:“還是你鬼機靈!”她頓了下,又道:“那一會兒我就答應你父親。”
薛清茵搖頭:“阿娘怎麼這麼好哄?”
薛夫人不解:“這不都說了要回去了?”
“那不妨礙他花心思哄您啊。這些年盡是阿娘為家里花心思,也該輪到他了。”
這句話也正說到薛夫人心坎兒里去了。
她的唇角又往上勾了勾,但還是道:“可是你爹這個人,太聰明。你這點把戲,恐怕瞞不過他。”
薛清茵點頭道:“肯定瞞不過去啊,父親也知道我想做什麼。但正因為他太聰明了。所以他會明白,低下這個頭,就能使得薛家的臉面安然無恙。何必再與我去計較個清楚明白?”
薛夫人嘆了口氣:“他就是這樣……低頭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真的錯了。而是在冷靜地權衡之后,知道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能更好地解決眼前的事。”
她說著,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點失望之色。
薛清茵道:“所以阿娘要狠狠地磨一磨他,方才解氣。等將來哪一天連磨也懶得磨了,您便大大方方與他和離,咱們自個兒找更快活的事去。”
薛夫人本想說哪有那樣容易輕松?但想到今日薛清茵都能讓她爹來低頭了……薛夫人便將話咽了回去。
只要活得夠久,這世上哪有不可能的事?
薛夫人頓時覺得世界都開闊了。
眼見著要走到花廳了,薛清茵低聲道:“阿娘一會兒同他說話,不要發火。”
薛夫人皺眉:“為什麼?清茵不是說我該好好磨一磨他嗎?”
“因為像父親這樣的人,你越是憤怒,他便越是冷靜。阿娘你想一想,你每回氣上心頭的時候,再看他那副冷靜的姿態,是不是更覺得生氣了?”
“……是。”
薛夫人磨了磨牙。
“阿娘也學他,就像方才站在那里,看著他不說話一樣。”
薛夫人覺得自己好像學會了。
等進了花廳,薛成棟果然要單獨與薛夫人說話。
薛清茵裝模作樣地想跟上去,被許芪拉住了。
“你爹娘說話,你就別去湊熱鬧了。”許芪拉住他,忙將方才薛成棟和他說的話,說給了薛清茵聽。
“清茵啊,你的確是有點手段的啊舅舅發現!你爹現在都要看你的臉色了。”
“那叫借勢。”薛清茵糾正道。
許芪哪管什麼借勢不借勢,他心情大好,道:“若能解決了你茜茹表姐的婚事,我心中又落下一塊大石。”
薛清茵道:“最好便是不要聽我爹的。”
“什麼?”
“他以利誘那紀家,誘到手的自然便是以利益為先之人。”
“這……”
“紀家既然猶豫,就換一家吧。”
“可上哪里去找這樣好的人家?”
“舅舅,寧愿婚前蹉跎,也不要婚后蹉跎啊。”薛清茵這話真心實意。
許芪嘆氣:“我與你舅媽再商量商量。”
薛清茵突然一下反應過來。
你們怎麼一回事?怎麼一個個的都要來問我的意見了?
倒像是那她當主心骨了似的。
另一廂。
薛成棟與薛夫人先后走進辛夷閣中。
隨即反手關上了門。
薛夫人冷冷道:“還有何話要說?說吧。”
薛成棟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個扁且長的盒子。
打開蓋子來,便露出里頭的一截玉簪。
薛成棟道:“這些日子我每每從戶部回到府中,都覺冷清。”
薛夫人想指責他,往日她還在府中的時候,她還覺得冷清呢。
但想到薛清茵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冷冰冰地盯著他。
薛成棟將手中的盒子往薛夫人跟前送了送,又道:“當年新婚第二日,我買來親手為你簪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