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寧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點復雜之色:“你倒想得通透。”
薛清茵把人設又往回拉了拉。
她抬頭看著賀松寧,小聲道:“但我也有怕的事……”
賀松寧來了點興致:“嗯?比見了當今圣上還怕?”
“嗯,我怕你生氣。”
賀松寧心上頓時如被重重一擊。
再垂首看她,只覺得薛清茵的面容都顯得有幾分可憐又可愛了。
薛清茵喋喋不休:“我還怕阿娘傷心,怕沒有人愛我。如果我不用嫁人就好了,我要一輩子和阿娘和大哥在一起。”
賀松寧又頓住了。
只覺得心上某個被層層厚甲包裹起來的柔軟之處,被不輕不重地按了下。
最終他也只是淡淡道:“我會讓你過得好的。……明日魏王會派人送些禮物到府上,你在婉貴妃那里受的氣,自然能出回來。”
薛清茵:。
您這真是一點也不動搖您的計劃啊!
第33章 做個有錢寡婦不好嗎
婉貴妃并不如她在芙蓉園表現得那樣云淡風輕。
等回到宮中,她就一瞬間情緒失控砸碎了手邊的杯盞。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撿起來。”
“……是。”宮女顫聲應道。
婉貴妃所謂的撿起來,便是不借用帕子之物,用手去撿那些碎渣,一定要撿干凈,扎出血最好。
婉貴妃最喜歡看這個。
不動聲色地看上一會兒,她心中的怒火就能消了。
這樣一位主子,說折磨人吧,但其它宮的主子折磨起人更厲害呢。
但宮女還是忍不住心頭打顫。
半晌。
宮女被碎瓷片扎得痛呼出聲,血止不住地流。
那廂婉貴妃也終于挪開了目光,喚上貼身嬤嬤到內室去了。
“娘娘何苦和他們生氣?一個絕了后,一個眼看著也要不得帝寵了,再一個不過是個小丫頭……”嬤嬤勸道。
第一個說的是趙國公,第二個說的是金雀公主,第三個自然就是薛清茵了。
“小丫頭?”婉貴妃冷笑一聲,“就是在這個小丫頭身上跌了大跟頭,才鬧出今日這樣的局面,竟然連陛下都驚動了!”
嬤嬤道:“好在娘娘圣寵不減。”
婉貴妃面色微凝:“嬤嬤,你當真這樣覺得嗎?”
嬤嬤肯定道:“這是自然,趙國公今日那般架勢,換旁人哪能這樣輕易就平息下來?”
婉貴妃喃喃道:“你覺得今日徐家受的罰很輕?”
嬤嬤疑惑道:“不輕嗎?娘娘備受寵愛,娘娘的兄長在前朝也備受倚重,平日里的賞賜從來沒有少過。如今罰俸看起來狠,實則又有什麼影響呢?”
婉貴妃:“……趙國公一定也這樣想。”
嬤嬤不解。
那又如何呢?
婉貴妃卻沒有再說話。
她身邊的嬤嬤很忠心,但大抵是這些年順風順水的日子過慣了,便顯得粗笨起來。
婉貴妃心中總隱隱有一種憂患。
而那種憂患在她主動說出,讓徐家嫡長子求娶薛清茵,卻被陛下駁回的時候坐實了三分。
她怕……怕今日懲戒的內容傳出去時……
俗話說聞弦知雅意。
她怕旁人認為,這是徐家失勢的兆頭。
芙蓉園內。
趙國公與當今圣上梁德帝對坐在亭中。
遠處傳來趙煦風的叫喊聲:“阿娘,阿娘!”
叫得十分凄厲。
梁德帝看了看趙煦風的方向,低聲道:“早些年朕勸你續弦,你怎麼也不肯。你瞧,阿風還是盼著能有個娘的。”
趙國公搖頭,悶聲道:“他要的是珍珠,不是別人。我若續弦,等下了地府,珍珠不會認我的。”
“珍珠”正是趙國公的妻子的名字。
“那今日怎麼管那薛家姑娘叫‘娘’?”
“是薛家姑娘懂得哄人。”說到這里,趙國公的心思都往外飄了飄。難得遇見個不嫌棄他兒的姑娘……
梁德帝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道:“這薛姑娘倒也是個不錯的,你若意動……”
趙國公忙道:“人家若是嫁進來,跟跳火坑也沒區別。她年紀還不大,做阿風的女兒都夠了。”
梁德帝笑道:“你啊。心善。”
說罷,他笑容一收,語氣壓低:“朕知你心中不滿,可如今徐勤的學生漸漸都坐到高位上了。朕有心收住他們的勢頭,卻也還得徐徐圖之啊。”
趙國公心中的芥蒂登時全消了,他皺起眉道:“徐家的勢確實大得有些過頭了。只可恨這不是在戰場上,否則臣雖老,但仍愿為陛下披甲上陣。”
梁德帝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心朕是知曉的。”
“寧確是徐勤手中教出來的最好的學生吧?他是不是快回京述職了。”趙國公突地想起來。
“嗯。”說起寧確這個人,梁德帝的神情稍顯復雜,“此人在汴州做刺史做得很出色,再過不久,朕還要升他的官。”
“我也聽說過他的名頭……此人舉止有度,有治一方的大才,頗受百姓愛戴,說是兩袖清風,英姿凜然的人物。若能為陛下所用,豈不是極好?”
梁德帝放下手中的棋子:“……只可惜。”
此人身無弱點,梁德帝又怎麼能放心用他呢?
等二人下完一局棋,梁德帝起身問身邊伺候的宮人:“宣王走了嗎?”
宮人道:“回陛下,奴婢不知,奴婢這就去尋宣王殿下。”
梁德帝露出笑容:“今日就在芙蓉園中用膳吧,去請宣王過來。”
宮人找了一圈兒,沒找到人。
梁德帝的臉色一下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