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刻。
即使他拼命揚起臉,淚水還是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溢出。
大長老已死
明心教已亡
就連慕妄塵那個騙子、叛徒,都已經沒了。
血仇得報。
自已明明應該高興才對!!
可為何心里會這麼難過……
他緊握著那把匕首,直攥到指節發白。
望著上邊寒光閃閃的刀刃,竟有一種只要把它捅進心臟就能解脫了的沖動。
可是……
他不敢……
他承認自已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所以,他注定只能去承受這一切。
活生生的苦,活生生的痛。
到了最后,就連呼吸都裹著濃烈的血腥……
“凌殿主……云燁求見……”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清晰的通報聲。
凌溪澈手指一抖,玄鐵短匕瞬間砸落在地毯上,發出一陣沉悶的撞擊聲。
他猛的回過神來。
連忙用衣袖抹了抹臉,將那匕首撿回桌面。
才朗聲吩咐道:
“進來吧。”
云影親自來毒殿,只怕是封諭有什麼吩咐吧?!
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
云燁穿著一身黑衣走了進來,恭敬行禮道:
“凌殿主。”
凌溪澈看著男人欲言又止的樣子,眼中藏著幾絲疑惑,
“可是宮主有何不適?”
“不,不是……”
云燁被他這樣一問,臉上的不安越發增加了幾分。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凌溪澈面前,低聲道:
“屬下斗膽,想請殿主為一位……故友……治一下傷。”
“故友?”
凌溪澈重復了一聲,看向云燁的目光里卻多了幾分玩味。
“不……”
云燁頓了頓,又面帶窘色的改口道,“是……公子……”
“公子?”
凌溪澈眼里的淚水才剛剛干透。
此刻八卦的心思竟又控制不住的竄上心頭,
“什麼公子?”
“是……炎序閣的卓瀟公子……”
云燁見凌溪澈一副不問明白誓不罷休的樣子,沒有辦法,只好小心的向他和盤托出,
“那公子被已故的蘇小姐劃傷了臉,留下的疤痕始終無法祛除。”
“以至于……這麼久了都不肯邁出寢殿一步……”
“凌殿主的醫術名動江湖。”
“屬下想……請您給他看看是否還有恢復的可能。”
“哦……”
凌溪澈斜睨著他。
話中卻帶著幾分揶揄,
“既是你們主子的寵侍,為何他不曾吩咐,還要你一個影衛來求?!”
“主上……事忙……”
“想必是忘記了……”
云燁咬了咬唇,雖然此刻一臉的心虛,卻還是不甘的向著凌溪澈叩拜下去,
“凌殿主醫者仁心……求您……求……”
到最后,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
“你也別求了,本殿主去瞧瞧便是。”
凌溪澈看著男人筆直的脊背,局促不安的神情,忍不住勾起嘴角。
碧落宮的這群小木頭,果然一個比一個有趣……
反正也是閑來無事,不如跟他走一趟好了。
隨后便抄起一件灰鼠皮的大氅裹在身上。
在云燁驚喜的目光中向著炎序閣方向而去。
……
許久沒有曬過太陽了。
凌溪澈微微瞇起雙眼。
只覺得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整個人都變得溫暖了幾分。
炎序閣里依然冷清。
卓瀟受傷后,不但拒絕了封諭新送來的丫鬟小廝,就連原來伺候的人也打發了不少。
冬日的寒風吹過,樹葉已經快要落光了。
屋子里柔婉的琴聲流淌在庭院中,竟越發添了幾分悲涼……
“凌殿主到。”
守門侍衛清晰的通報聲傳入寢殿,那琴聲便戛然而止。
隨后。
清透的嗓音突然從屋內傳了出來:
“請恕卓瀟臉上有傷,有礙觀瞻,不便見客。”
凌溪澈卻毫不在意的直接推門而入,一邊走一邊輕嗤道:
“倒讓本醫仙看看,什麼樣的傷能讓我束手無策?!”
珠簾輕晃。
淺棕色的地毯上灑滿了細碎陽光。
一個身穿竹青紗衣的俊美男子正跪坐在錦墊上。
焦尾古琴旁,幾縷輕煙從黃銅香爐間悠然飄散,整個寢殿都彌漫著一種淡淡幽香。
卓瀟見凌溪澈不顧阻攔冒然進了屋,連忙站起身來施禮。
當視線落在緊隨其后的云燁身上時,那如水的目光微微一滯。
隨后便恭敬退后幾步,將凌溪澈二人讓了進來。
“坐好,讓我看看傷勢。”
凌溪澈看了卓瀟一眼,示意他在主位上坐好。
這個男子長得清秀溫雅,一舉一動也落落大方,尤其是這清冷孤絕的氣質,倒真不像平常寵侍那樣媚俗。
即使臉上這道傷疤有些駭人,卻依然是一副極易讓人心生好感的模樣。
卓瀟在凌溪澈認真查看傷口之際,又悄然看了云燁一眼。
見那人面無表情的低著頭。
便也重新垂下眸去。
“嘖,這傷口又深又復雜,顯然不是普通利器所傷……”
凌溪澈仔細給他查看了片刻。
隨后便直起身,捻了捻指節,若有所思的顰眉道:
“我這里倒是有一些祛疤的好藥,但是,他這傷的時間太久了,想要完全恢復只怕是有些困難。”
隨后又挑了挑眉:
“但是不管怎樣,肯定會比現在這樣好多了。”
“多謝凌殿主!!”
誰知卓瀟還未開口,就聽見云燁驚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凌溪澈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云燁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已好想有點莽撞了……
連忙繼續低下頭去。
老老實實的裝鴕鳥。
“這藥給你留下,每日涂抹一次,大概月余時間就能見效。”